沙克憋着一口气,埋头拉起缰绳走回自己军中。
陈通在后方和王林嘀嘀咕咕:“看吧,惹了将军就是这下场,太折磨了。”
王林笑他没见识,劝他珍惜,还说哪天如果有空带他去影卫们训练的地方开开眼界,就会知道现在的王爷是有多温柔了。
薛浪把阿木送到目的地,接下去的事自有他们国内的前任国主心腹接应,那就不是他有兴趣管的了,他只在乎赶紧把呼和沙克赶回大漠深处,然后好履行他对燕离的承诺。
能做到什么地步,是死是活,全凭阿木个人的造化了。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打了。”薛浪高声说。
呼和沙克阴翳地看过来,粗暴的拽下阿木丢给其他人之后,立时就要出战,副将劝他先整顿军队,他不听,誓要将薛浪粉身碎骨。
这正遂了薛浪的意,北燕军惯会以少胜多,虽说娄烦军队以凶狠勇猛著称,但被冲昏了头脑的野狼,可比凶猛的群狼好对付多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打开的战争只持续了一天一夜,沙克又一次被生擒,薛浪逼着他答应退兵百里,一路将他赶回了娄烦国,这场还未成型的大战也匆匆就此落下帷幕,沙克是否卷土重来,还得看阿木的表现。
阿木死,那他们准备调兵迎战;阿木活,按照约定,娄烦三十年对中原秋毫无犯。
一仗打完,北燕军忙着整理战场,埋葬不幸牺牲的兄弟们,而薛浪并着燕离,则把楚王押到了帐里,那人经历一番长途跋涉,饥寒交迫、惊惧交加,早就不成人样,一口气始终不上不下。
他算计好了,薛浪这会儿尸体都该腐烂了,怎么会又追了上来?!他不甘地瞪大眼睛,艰难地说:“不......可能,解药......死......”
“如你所见,本王活得好好的。”薛浪笑。
楚王心灰意冷,瞳孔散大,有出气无进气。
薛浪蹲下来用力按着他的胸口,说:“先别死,告诉你个好消息。”
将死之人缓缓看向他,他一笑,说:“楚国现在是本王的了,意料之中是不是?”
这下楚王彻底被折磨得咽了气,死不瞑目,薛浪勾勾唇:“眼睛瞪这么大,不好。”
笑着笑着,他拿过桌上的砚台狠狠砸中了尸体的脑袋,红的白的登时迸溅了一地,还好燕离及时拉着他躲开,不然就该沾到他身上了。
“小心点。”燕离叮嘱他。
他扔掉砚台,传来士兵,让他们把尸体丢到草原上狼群活动的地方,楚王不是快死了也要到这儿来嘛?那就永远都别回去了。
随着帐里最后一丝血腥气的消失,他心中的暴虐也跟着淡了下去,大仇得报,他却轻松不起来,燕离看在眼里,邀他夜里去草原上看星星,他欣然应允。
天公作美,这晚星辰撒满了天穹。
前半夜时,云层很厚,多少光都透不出来,薛浪不想扫了燕离的兴,便始终专注地盯着东方。终于,一轮灰白的月拨开云雾现真身,清冷的亮光一寸寸射出,像在云间包着个刺猬,那轮圆月朦胧着缓缓地上升,可星星还在观望,远远的,一颗暗淡的太白星探头探脑。
又过了不久,两人眼看着月亮消失不见,众星从北斗七星起相继发亮,灼灼地悬在天幕中,华光四溢。
漆黑的天空中白光点点,草原上的视野广阔无垠,一眼望去,无穷无尽,直令人心神发颤,深邃的星空抓住了他们。。
薛浪仰着头,到脖子发酸了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这时,燕离突然出声道:“我记得小的时候,也见过这片星空......十多年过去,世事变化无常,只有它万年都不会改变。主子,看看它们,什么也算不得大事了。”
薛浪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他语气有变,燕离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他把头一歪,靠在了旁边的肩膀上,幽幽地说:“为什么都要逼我呢?我明明说过,什么也不要,许我埋没姓名在山上做个猎户就好,他们争来争去,却推着我不得不一起加入进去......”
燕离轻轻地说:“如果你想,我保证没人找得到我们,你想去哪儿都行......”
薛浪动了动头,抬起眼给了他一个笑,然后极为怅然地叹息一声:“燕燕,骑虎难下呀,此番回国,一有庆帝猜忌,二有兄弟起火,不容许我们息事宁人。”
燕离刚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把他们都杀了?”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一身的业障了,不可能牺牲你来为我铺路,我要的是你干干净净地和我做一对双飞燕。”
燕离心中滚烫,身畔人说出的每句话都在他脑子里找地方坐下了,座无虚席,他无法诉说,便伸出手挤到薛浪的手下,十指相扣。
薛浪微微一愣,坐直身体,一看,眼前两颗使群星黯然失色的星星,正盛着一汪春水,将他慢慢包围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