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衍有着每个玩弦乐的人都会拥有的一双手,好看,也够直够长,但没那么纤细,每个骨节都有重量。向其非今天没戴帽子,又软又卷的头发蹭起来手感很好。会下意识做出这种动作,池衍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的手还是冰的,接触对方的皮肤,反觉得那块儿肉烫得吓人,可被捏的人缩起脖子,甚至舒服地快要眯上眼。他很少对秦之默这样,或许刚认识的时候有过,但秦之默讨厌这些,突如其来的,无意义的接触,下意识就会把他打开。池衍回神,收了手,转身走出店门找车,看向其非低头把碗擦干,装进背包,领着秦筝到外面去,就地坐在台阶上捂脸。
虽然任谁都很难不喜欢向其非对此的反应,但下次决不能再这样了。池衍拧钥匙的时候想。
而此刻,正在伪装鸵鸟的人觉得自己脸皮分明够厚,可池衍只捏捏他的脖子,就能轻而易举让他脸红。
秦筝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打开书包撕一张草稿纸,垫在台阶上,挨着向其非坐下。向其非把脑袋从手心里抬起来,强装镇定,翻出呲花分一根在秦筝眼前晃,一开口话还说不太利索,“要,要不要玩?”
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秦筝的黑眼睛看得向其非发怵。是觉得仙女棒幼稚?向其非犹豫着撤销提议,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秦筝才像他们俩之间更年长的那个。好在最后对方还是接过那只小小的细棍,把需要引燃的一段伸到向其非面前,请他帮忙点着火。
小孩果然还是小孩啊,哪怕秦筝确实没他列表里那些忘/年/交们活泼好动。向其非托起下吧,护着火苗给他送过去,火苗被刮得左右摇摆但仍顽强挣扎。秦筝小心地捏着那枚花火,他过分安静,不跑也不闹,但还是愿意认真观看一场短暂地燃烧,闪烁的橘色亮点倒映在他眼睛里跳跃,又熄灭,手里还握着黑乎乎的小棍,不打算把残骸扔掉。
“还要吗?”向其非又抽出一根。秦筝小幅度地点头,抿着嘴,从向其非手里接过一支新的。
第二支也绽放于昏沉的夜里,在无光的街道上,像捧着一颗星星在手心,秦筝又一次安静地看完,把两支燃尽的花火棍握在一起,看着东边池衍的小破车终于亮起车灯。
“那是我哥哥的打火机。”他说。
啊,这样啊,也难怪池衍会舍不得扔。向其非瞬间从脑袋冷静到脚底板,口袋里贴着火机的手掏出来,搭在膝盖上。
池衍开车过来,那车太旧了,保险杠松垮垮挂在那儿,动起来像要散架。之前听说是二哥用来拉货的车,大部分时间是池衍在用,不太方便,牌照只能分时段进三环,好在池衍并不是很常来。池衍摇下玻璃问向其非晚上住哪儿,向其非掏出手机就近查宾馆,秦筝却握住他,强硬地拉他坐上后座。
“你跟我们一起。”秦筝拽着向其非的三根指头,但话是说给池衍听的。向其非本想解释自己另找地方就好,可眼看池衍似乎不打算反对,于是他本着池衍的家,有机会能去当然要珍惜,便心安理得顺遂秦筝的意。
虽说多少有些介意,自己死乞白赖求不来的地址,秦之默的弟弟只用一句话就解决了。但也可能是今天的池衍本就不太一样,会给他打电话,会耗着几个小时等他,也会捏着他的脖子说谢谢。秦筝也似乎莫名其妙的喜欢自己,比如上车之后,那三根指头始终没松开过,抓得他右手酸麻,好像一放手,向其非就会丢了似的。
“轻点儿,轻点儿,”向其非动了动指头,呲牙咧嘴,“手麻了。”
秦筝呆了会儿,松开手,扭过身子扒着车窗檐儿,然后又跟向其非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回换向其非接不上话。
池衍在前排敲着方向盘,等红灯的当口儿让秦筝把窗户关上。“天冷,”他说,“你又不愿意去医院,感冒了不好办。”
北京风刮得大,车停着不动也能隐约听见来自远方的嚎叫,猛兽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穿梭。秦筝是从不接池衍话的,但也选择性地听,他吃力地转把手,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他就规规矩矩扶着膝盖,好像不知道手还应该往哪儿放。向其非无奈,把三个指头并齐了伸过去,秦筝回看他一眼,抿着嘴,伸出小手又抓上了。
“我要怎么叫你?”秦筝问。
这么近的距离听,向其非才察觉他声音有点儿怪,卡在童音和少年音之间,不尴不尬,六年级就开始变声,会不会早了点?但不得不承认,秦筝声音很亮,和池衍完全相反。或许是有一副好嗓子,也有可能是祖传的好嗓子。秦之默在滂沱很少唱歌,听说是觉得影响弹琴,但有那么一两首,在池衍音域外的歌曲,秦之默也是唱过的,录音室版本的可圈可点,现场没机会听,不好评价。
“都行,”向其非答,“我名字里就三个字儿,方向的向,其他的其,非,就,不对的那个非。”
秦筝点头:“非非哥哥。”
向其非跟着心尖儿一暖,对秦筝最后一点身份上的隔阂也被击溃,被小甜心们喊哥哥,这种体验他多了去了,换个冷着脸不说话的,还是头一回,他仰在后座捂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