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能把贝斯弹出花儿来,他一来,凭什么就嫌我空有技巧?什么时候一个贝斯手有技巧也是罪了?所有乐器编排都要为他的键盘服务,我在台上唯一作用是崩几声根音,当年乐队形势好,演出爆满,录新专辑谈合同,把我当外聘乐手,不分点,说要按件儿计费?闹呢?池衍也跟被下了蛊似的,满脑子就只有‘听阿默的’。”
向其非应着,扮个捧哏,但情不自禁就把自己跟阿闹划成一个战线,等对方骂舒坦,池衍那边扶手也快焊好,说实话挺丑的,杆与杆之间对不齐,但好在用料足,看着就结实。发觉池衍带护目镜的样子好看,满身灰也让人原意往他身上跳,向其非努力忍住,抬手想给他拍照片,在摁快门的同时阿闹的两个消息窗口接连往外蹦,手一抖,没拍上,镜头再对准,池衍的护目镜已经摘了。
阿闹说:“秦筝也因为他死的事儿怨池衍。”
“不过客观地讲,虽然我不喜欢他,他活着的时候的确算是挺好的哥哥。”
Barrett
提前新年快乐~
第12章 虎鲸
抹了白天,时间跑得加急,转眼就又天黑。向其非陪着秦筝写完半本数学,早该走了,但还赖着,当然没人催他,眼见再不提走,回鼓楼的最后一趟地铁就没了,才磨蹭着下楼问池衍:“我是不是该撤了?”
池衍坐在沙发那儿,挂着耳机,地上堆一摞透明壳demo,加起来有二三十张,连着机子逐张听,正换碟当口,听见向其非问,扒掉耳机回看他,“晚上走不安全吧,以为你要再住一夜。”
就是现在走,也不会直接回秦皇岛。先去店里取了车,中间还隔一道钱惠来,大概率会在他那儿凑合一晚,最好是能劝他回家,也算有始有终,撒谎撒全套的。
事实上是,向其非包往边儿上一扔,几乎没做任何思想斗争:“那就再住一晚。”
哪怕并不是阻拦,甚至其中的挽留意味也极可能是自己过度解读,但从池衍这儿听到这话,别的顾虑理应自动让道。向其非歪进沙发里,让池衍开功放,跟着一块儿听,大多是新乐队,技术配合都稚嫩,但有得是热情,一首歌儿里表达塞得太满,像是穷尽此生所有思考。听了十几二十来首,俩小时瞬间没影。池衍问他如何,向其非跪在碟堆里,拎了几张出来说,这几个能听,又拎了几张说,但觉得这几个能火。
池衍笑:“你还挺有见地。”
向其非害臊,觉得自己班门弄斧,坐回沙发:“也就凭感觉瞎掰。”
好在池衍觉得他感觉得不赖,把向其非挑的那几张如数拎出来,又从中再选定两张,剩下的收进不用的纸箱里。
晚上在附近唯一开门的饭店吃顿大盘鸡,从来到走,就他们一桌,吃到底,就着汁儿拌二两面皮。回来路上给秦筝买了一排哇哈哈,搂着他在沙发上看了几集齐木南雄,结果半个钟头秦筝就睡着。池衍盘着腿,在稿纸上写写画画,偶尔抬头看一眼,而后把秦筝抱上楼,独剩向其非自己看得精神。
关平板的时候已经午夜,这日子过得,恍惚像成了家。手机定八点的闹钟,睡到七点冒尖儿被亲妈一个铃叫醒,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向其非?21啦?能耐啦?敢撒谎骗你老妈啦?早上遇见你钱叔叔,人儿子三十儿晚上就回来了!你着急忙慌不过年往北京跑到底是去干啥?”
向其非从床上翻下来,单手穿鞋袜,连蹦带跳地找包找围巾,支吾着应付亲妈说,来看朋友来看朋友,他妈问啥朋友这么见不得人还得编小钱来糊弄我?向其非头疼,那边接上,算了,你现在回来,我们当面儿再说。
东西找齐,他又出门寻台ATM机,取了一千,回来蹑手蹑脚塞秦筝书包里,八百是阿闹给的,余一百多当是还池衍,凑活凑活给秦筝包个红包,比起二十多的,十二岁显然更应该有压岁钱。
临走在大厅转了两圈,还是按捺不住敲池衍的屋子,对方刚刚睡醒,套了毛衣长裤出来,少有的遵循人类作息,向其非把这也揽成是自己在的功劳。趁木门开的一瞬间,好奇着能看多少看多少。池衍屋里到处贴海报,然后就是吉他,音箱,满地的效果器,钉在墙上的各种谱,成堆的线走墙走地缠得像蜘蛛巢穴,乍一看甚至怀疑某根或许连着炸药。不过还是没看全,没找着床,在正对的墙角里倒是瞥见了一只空荡荡的鸟笼。
“要走了,”看向其非收拾好全身家当,池衍问,“送送你?”
“不了吧,”向其非把包背上,“小筝还睡呢,你送我谁看他,我还一个事儿,干完就走。”
“什么事儿?”
向其非拇指掐两下手心,眼一闭心一横,踮脚侧身在池衍脸颊上啵儿一口,偷完就跑,脚底抹油,边溜边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我走啦!”转身关门之前悄悄回头看,池衍站原地不动,没笑,也没皱眉头。
在地铁上才终于收到反馈,向其非开手机,池衍发来四个字,别这样了。
向其非回,噢,心里想,四个字发半个钟头,说明他犹豫了,那就还有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