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歌的眼睛微亮的睁着。
和数十年一样,别无二致的善良,单纯。
他在等他啊,他在等他救他啊!
“啊——”
“啊——”
凄厉的叫声从已经轰然倒塌的废墟上传出来,他在疼啊,他能从承乾殿出来,是他用自己的命给他换的生机。
他还连江南都没有去过,他还没穿上他准备了十年的嫁衣,他还没和他一起看天下太平,一起嘲笑钦天监的命数是错的。
他们分明什么都还没做——!
他的歌儿就在这里被困了十年!整整十年!
“阿辞,那是我们的孩子。”
“阿辞,殿下救过你”
“阿辞,你不信我。”
为什么啊。
为什么——!
一瞬之间,朱今辞像是被抽走灵魂,整个人彻底的跪了下去,焦灰透过衣服烧穿皮肉,眼泪顺着通红充血的脸颊向下涌,他哭的像是被抽筋扒皮,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整个人蜷在地上。
“陛下,节哀”
胡凛轻声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下那具被小太监从浴桶中抬过来蜷缩已经焦黑的身体,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怨恨,此时也禁不住和朱今辞一起红了眼眶。
“我错了,我错了。”
朱今辞像是被人夺了舍,连跪带爬的跑到那具尸体的旁边,不顾滚烫的温度,狠狠的将那人抱在怀里。
身体被焦炭烧透,轻轻一碰便碎了一地的灰屑,“不是他,这不是他。”
朱今辞疯了般的将怀里的身体丢了出去,手臂掉下来,两个手掌上皆是骨头错位的迹象。
“这是他找的人,他恨死我了,他要让我疼。”
“太子,太子会救他的,他那么老好人,总是有人会救他走的。”
“他不会离开我的,他不会忍心的。”
“他只是想要惩罚我,他只是……”
朱今辞每一声都像嗓子被硬生生扯开,连带着骨血,全身都在发抖,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溅在青石板上,眼睛又疼又酸,他亟待让周围的人知道这不是他的歌儿,可越说声音都离自己越远,好像连他的道歉,都是他不要的东西一样。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太子还受着伤被关在大理寺狱里,当年和国师交好之人,死的死伤的伤,又有哪个能回来救他。
不过没关系,等这段时间过去了,陛下就会忘了国师,没关系。
胡凛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像很久之前朱今辞还是被囚在地下室不能见光的世子,淮南王妃死时,他也是这番模样。
可总归要相信时间,所有痛苦和难过,都会在时间的消磨下变成回忆里的一粒石子,不会过不去的。
只是,这一次,胡凛却失算了。
深冬已至,接近年关,朱今辞自那日承乾殿痛到晕厥,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月,他开始愈来愈长的时间陷入昏睡中。
醒来后便是受惊的失了智一般,逼着贺凉去找当日是谁带走了林弦歌,又或者疯疯癫癫的修补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玉镯,朝中本就对朱今辞的上位存在微辞的人更是闹翻了天,就差逼宫退位。
可究竟是没人敢,当年和朱今辞出生入死的将军死士死死的守着皇宫,连受伤的贺凉都带病捏着兵马,盯着伺机而动的朝臣。
可朱今辞,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加颓废了下去。
直到这日,胡凛照例来诊脉,看到朱今辞罕见的清明,手上握着一个软金雕饰的镯子,胡凛心里骤然停跳了一瞬,僵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反而朱今辞看见了他的身影,略有些兴奋的说道“你看,朕修的这镯子可还好?”
碎玉照在夜明珠下,折射出破裂的光,即是加了金子在里面,种水确再难恢复了。
胡凛知道这是林弦歌的东西,像是什么卡在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今辞没等到胡凛的回应竟没有气恼,只轻轻的将镯子收进怀里,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见到他后他会不会生气,该用南蛮进贡来的玉再给他做一副的。”
想着就要将那镯子丢到地上,最后究竟是没舍得,还是当做宝一样捂在心口。
歌儿,你看你,闹了这么许久。
你气该消了。
就回来抱抱我。
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朱今辞缩在床上笑了,笑里浸透了血,猩稠的将眼睛都弄迷了起来。明黄的枕头被打湿,好像谁哭过一样。
你看到我这么落魄,是不是很得意啊。
得意就原谅我一次吧。就这一次。
你回来我给你打,好不好。
快要过年了。
春天,就要到了呢。
“今日可好些了?听郎中的话吃药了吗?”
臣勖一身的寒意,怕带给了屋内的人,在门外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