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他从火场带出林弦歌,好不容易救醒了,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要去寻死,他没办法,只能逼迫说他的命是王爷和娘娘用命换来的,若是他还寻死,那王爷和娘娘的命白白就没了。
郎中说他的身子到了极致,绝不能忧思过虑,可是那一次他哭了一整夜,眼泪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散了般。他心疼,但是他没有丝毫办法。
他知道那人爱的人都死了。
他知道他在那人心里究竟是比不上他们的。
连待在他这里,也不过是那人向来心善,可怜他,不忍心看他一个人难过。
他害怕他去看了风吟,会想要和那些他爱的人一并走了。
他不舍得他死。
林弦歌以为自己说完臣勖就会放心,谁知道他竟搂的更紧了,不过半时,脖颈上倒是觉出一丝温热的湿润,整个房间静的可怕,只剩身后那人喉咙缝里溢出的哭腔。
林弦歌微微僵了一下,破天荒的回身抱住臣勖,声音温柔的像惨败的阳光般不真实:
“楚王殿下,哭成这样,也不怕孩子看见,侍卫还在门口候着呢。”
也不知是不是门外风太大,竟听得一声物件落地的声响,似有血气自寒风中弥漫开来,不轻不重的印在心上。
“锦儿醒来见不到人会哭一天,你多哄着些他。”
“我和你一同去!”
臣勖急急的说道,好像生怕林弦歌不答应一般:“锦儿有佣人陪着,我不去跟前,我在马车上等你”
“你想待多久……都成的。”
林弦歌眉间凝了一下,究竟是随他去了。
雪下了一夜,屋内还有火炉暖着,一出去骨头里都是被打碎的钝。
臣勖也不让林弦歌走路,打横抱着放在软榻上,马车的帘子盖了三层,走之前又上去看了一眼,见人抱着手炉脸色缓了,才放下心下去。
林弦歌也不知怎么,下意识的抬眼望了望,入目皆是一片琼雪白瑶,平静祥和,仿佛刚才的心悸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林弦歌拢了拢袍子,究竟是挡不住冷气,牙齿缝里渗出一股钻心的疼,皱眉收回了目光。
楚王在江南势力顽固,直到一行人走了许久,马蹄声都要听不见了,贺凉才胆战心惊的看向身边的人。
朱今辞手指狠狠的嵌在回廊拐角的花纹上,暗红的血浸了一片木头,映在雪上,诡谲的惊心。
“陛下,那是……楚王。”
贺凉也没想到林弦歌竟然真的能活下来,更没想到救了林弦歌的会是他们追杀了两年的楚王!
一月前新帝病重,烧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慧禅方丈进宫,不知和新帝说了什么,新帝这才慢慢缓过来,刚一能下床,便撑着也要来江南。
现在想来,慧禅方丈定是透漏了林大人的踪迹。
只是…林大人是找到了,可他同楚王行止间那般亲密,万一陛下忍不住……林大人现在这样,经得起陛下几次折腾。
贺凉打了个冷颤。
朱今辞怎么可能听见贺凉说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一直崩着的弦霎时间狠戾嗡鸣。
从在被风撩起帘子,映出那人苍白如纸的身影开始,全身的血好像都被冻住了,心里被猛地刺进去一柄尖刀,血肉模糊的翻搅,一口气窒在胸口中,将喉管堵死,连呼吸都用不起力气。
他活着。
他果真还活着!
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死在承乾殿里
慧禅没有骗他!
或者……或者又是一场梦呢。
歌儿恨死他了。
他怎么还会怜悯他活下来,他杀了他的爹爹娘娘——!
种种凄厉的声音走马观花般的在脑海中炸开,焦黑的尸骨,暗牢里炸开的鲜血,一桩桩,一件件,像针一样齐齐扎进他的脑海,痛的他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思考。
慧禅!
又是慧禅的把戏!
没有人在乎他的歌儿。
他们只想骗他,骗他歌儿还活着,好让他继续上朝。
“放……肆!”
慧禅
“放肆!”
“陛下!”贺凉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却见朱今辞整个人硬邦邦魇着,两颊剧烈的颤抖,整张脸上是一片青白,片刻间连进气都没了。
贺凉陡然惊住,不顾朱成寅交代的话,一边高声喊着胡凛,一边慌乱的抬手封住朱今辞周身大穴。“陛下,陛下你怎么样!”
胡凛和近身侍卫侯在一旁,听见声音慌忙过来,此时朱今辞内力不再乱窜,神志看着清楚了,用力嘶嘶的似乎要说什么,却一口一口的往外咯血。
“快扶陛下躺下。”
胡凛背上起了一层冷汗,针灸袋都险些拿不稳。
胡闹,真是太胡闹了!
新帝这般模样,不要说带林大人回宫,怕是连林大人一面也见不得!
几针下去,朱今辞猛地吐出一口泛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