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木樨原先也是咱们这的一个红牌,似乎是苏州人氏,后来突然有一日便在房里吊死了。”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真相简直呼之欲出了。
张嘉闻直接问道:“你与陈渔、爱丽都有仇怨?”
木樨冷笑一声,“原本我也是苏州一富户的女儿,父母极其疼爱我,还将我送入女子学堂读书,原本……”
她没有再说,原本她的人生应当如何?顺利从学堂毕业,要么成为一个知识女性,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要么以良好的品貌才学觅得良人,相夫教子度过一生。
不论哪一条路,都远比堕入风尘、死于非命强上百倍。
“那时候新文化新思潮席卷全国,大多鼓励女学生多参加社会活动,于是我和几个同学便也在一个暑假相约到了上海。就是在上海的时候,我结识了爱丽,她带着我们在上海滩闲逛,带着我们去吃从未见过的好吃的东西,就这样,短短几天里,我们的关系渐渐熟悉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原本我要和同学们一起回苏州,可她挽留我在上海再留几日,她要带我去看歌剧。”
其实到这里,所有人都已经猜出了下面的剧情,但仍是静静地听她发泄。
“我那时觉得她是个可亲的大姐姐,于是我便同意了,挥别了我的同学,和她一起去新世界大酒店看歌剧。”木樨语气讽刺,“确实是一场极美的剧,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穿着华丽的衣裳、拿着红色的大扇子载歌载舞,我看的入神,一不留神喝了她递来的一杯又一杯酒,后来我便不省人事了。”
朱华已经开始有些紧张,很明显后面发生的事他就算未亲见,至少也听闻。
“再醒来,我已经被毁了,而她,伙同这里的经理,将我的初夜卖了一百银元。醒来之后,我又哭又闹要报警,他们就往死里打我,找一群人过来糟践我……”即使到了现在,木樨仍在周身颤抖,“我偷跑报警都无能为力,也根本接触不到外人,这时候,爱丽又伙同他们拿那些珠光宝气、锦绣衣裳来哄我,渐渐的,我也觉得横竖已经这样,干脆赚些大洋再回去读书。”
女人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礼堂里回荡,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几句话也便说完了——后来她因为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成了新世界的头牌,取代了原先当家红人陈渔的位置。再后来,她遇见了一个富家子弟,那富家子弟虽是个欢场老手,却对她爱得死去活来,主动提出花国选秀之后就为她赎身。孰料那富家子弟原先是陈渔的姘头,加上花国选举的预选木樨一直艳压他们二人。
终于有一天,去裁缝那边改礼服的木樨刚走过一个街角,便被人套上麻袋。
再过几日,在上海郊县乡下,便有人发现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脸被划得不成样子,身边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找不到。警局搜查了一二,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便作罢了。
当家花魁不知所踪,除去那个富家子弟扼腕了一阵,无人想起。
无知女学生下落不明,除去父母心心念念,也不再有人提及。
“所以你将他们的嘴撕开,是报毁容之仇?”张嘉闻冷静问。
木樨冷笑,“一开始我是受了爱丽的哄骗,才被拐骗到这里失了清白,后来也是受了她的蛊惑,才自暴自弃沦落风尘。难道我不该报仇吗?我不能确定陈渔有没有参与谋害我,可她平时也常对我冷嘲热讽,她死了也是活该。此番将爱丽杀了,陈渔就是最大嫌疑人,一箭双雕……”
她身上的黑气愈来愈盛,眼看那符和黄铜像都有些压制不住他。
张鹤琴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有无本事超度怨气如此深重的怨灵,答案显而易见,毕竟他连降服这个怨灵都做不到。他看向张嘉闻的神情颇有几分深思与忌惮。
“你有何心愿未了?”张嘉闻淡淡问,“你有两条路可以选,其一,我满足你尘寰心愿,超度你往生,其二,你拒不配合,那我只能让你灰飞烟灭。”
木樨看了看眼前面相凉薄的男人,“你会那么好心帮我?”
“除去把你送走,你轮回,我拿钱,你又有什么可图的?”张嘉闻直白道,又对朱华道,“先把钱结了,之后我再做法。”
朱华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打开锁柜,取了一百大洋给他。
“你还有何所求?”张嘉闻郑重其事。
“我最恨爱丽,其次就是屡次强迫我压榨我的经理,他们都已经被我杀了,最后我还恨的就是这个新世界,”木樨抬眼看了看这个富丽堂皇的酒店,“我要这个酒店整个垮掉。”
朱华脸色难看至极,拼命给张嘉闻使眼色。
张嘉闻点头,“我的法力不足以摧毁整个酒店,只能答应你摧毁其中一部分。”
他指向右角楼,“这一片如何?听闻你们这些姑娘原来都住在那里。”
“可以。”木樨冷冷道。
第九章
木樨话音刚落,谁也没看清张嘉闻做了个什么手势,结了个什么印,竟然硬生生地引来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那刚建成的右角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