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闻冷眼看他,“我不由得开始怀疑送你去学堂,对或是不对了。”
“那自然还是对的。”杨舟轻腆着脸道,“对了,我们还是坐火车去么?上次觉得日行千里一般。”
“去哪里?”张嘉闻还不知此番仍要出行,不由皱起眉。
“不远,扬州。”
第二章
上次去上海,杨舟轻在船上晕得死去活来,这经历仍然记忆犹新,于是此番死活都不愿意再水路过去,于是两人只好挨过南京的过江轮渡这一段,随即弃船登车。
“我看你面相,乃是个水中游龙的命格,为何会晕船?”被车颠得不耐的张嘉闻百思不得其解。
杨舟轻亦是难受,苦笑,“恐怕就是我这个名字起坏了。”
“你那个男同学周湘君如今到哪里了?”张嘉闻见他坐车也难受,无奈地伸手放在他后脑勺后面,让他能靠的舒服些。
杨舟轻这才好一些,“应当是吧?不过他本人是南京人,在扬州也是人生地不熟,很怀疑他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名字起的……”张嘉闻摇了摇头,“我读九歌,最不喜欢的就是湘君湘夫人,简直不知道这两个神祇存在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诗人写诗?更何况你们道教的神系不是根本就不认同他们的神格么?”
“这不矛盾,就像四渎龙神掌管长江、黄河、淮河、济水四大水系,这也不妨碍黄河有河伯啊,大家各司其职罢了。”张嘉闻低头看着他眼睛,见少年眼睛都黯淡无光,知他当真是难受了,不禁无奈道,“要不要下来走过去?”
“不如你坐车过去,我找匹马,骑过去?”杨舟轻苦着脸,“现下才到六合。”
张嘉闻想了想,“也好,我先去扬州城里挑拣挑拣玉器、漆器,我们就在大明寺碰头,如何?”
“哈哈,你一个道士竟然选在寺庙与我碰头,”杨舟轻来了精神,“也好,咱们就晚上扬州见。”
二人分头而行,张嘉闻待他身影消失不见后,也从车上下来,拈了一个诀,转瞬之间,身形便到了扬州。他在东关街四处闲逛,看中了几件明显刚从墓里盗出来的玉石,又选了些样式古朴、雕工精细的漆器,作法驱邪后,便带在身上,准备带回南京。
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过去三四个小时,他便优哉游哉地去了大明寺,果不其然,杨舟轻看着已到了有一会了,一见他便兴冲冲地朝他挥手,“先生!”
张嘉闻见他并未有风尘仆仆之态,摇了摇头,“佛门清静之地,岂容你如此喧哗造次。”
杨舟轻吐了吐舌头,匆匆忙忙地走过来,“方才湘君派人给我送口信,他在共和春定了席面,晚上想宴请先生。”
张嘉闻是最不惯酒席的,一听此言就蹙眉不语。
杨舟轻何尝不知,赶紧道:“其实也就是我们三人,主要请你,我作陪。”
“看来此事,非同寻常。”张嘉闻心中仍觉得这个周湘君不过是个中学生,竟能如此自由自在地两地往返、随意支使财物,此男生家境非同寻常。
天色已晚,他们也来不及去找酒店歇下,直接前往共和春。共和春是前两年扬州新建的淮扬菜馆子,素有盛名,此时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入包间,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山装少年急切地迎了上来。
“见过张道长,见过杨兄。”
他这么一说,张嘉闻忽而想到再过些日子就得考虑杨舟轻的表字,不由顿感时光飞逝。
杨舟轻见他晃神,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先生,这便是我和你说过的周兄。”
张嘉闻点了点头,望了望周湘君身上之气,只觉乌云笼罩似有不祥之象,“人言无功不受禄,承蒙周同学盛情,倘若不明言,这顿席面贫道可是难以下咽。”
周湘君请他在上首落座,又让小二上了今年的新茶,才愁苦道:“可能对于道长而言有些离经叛道,但我与杜若都是进步学生,信奉恋爱自由,我们早已心意相通,结成了生活的伴侣和革命的战友。”
这话说得看似成熟,却说不出的幼稚可笑,张嘉闻笑都懒得笑,只“哦”了一声。
周湘君只当他是世外高人,对其冷淡也有所预料,“我们相约要一起考到北京去,到时候天高海阔,自有我们的广阔天地。可是杜若她出身于大族,虽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规矩森严,她双亲虽松口让她读书,但对她交友仍是管得很严。我贿赂了她身边的老妈子,才能瞒住她家里,偶尔约个会。”
“然后呢?”张嘉闻显然对他的罗曼史毫无兴趣,“这杜姑娘被家人接了回来,这用得着请我这个道士么?”
正好菜上来了,确是非常经典的淮扬名菜,一道清炖狮子头,一道大煮干丝,一道白袍虾仁,一道文思豆腐。狮子头鲜美软烂,肥而不腻;大煮干丝以鸡汤打底,虾米增味,鲜美异常;白袍虾仁选用洪泽湖青虾,虾仁有如白玉;文思豆腐则是一道功夫菜,将豆腐切成丝状,如同菊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