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是当天就进了庄显睿的耳里,这以后差不多有一个星期,张阿姨的汇报里都捎着这一句。
庄显睿深知庄严是在卖惨使苦肉计呢,可架不住他是真心疼。就这样过了快一个月,沪海的高中放了暑假,庄严却找着各种借口不愿回家。庄显睿怒火中烧,索性不管他了。
沪海一中是市级重点院校,高三开学早,眼看假期接近尾声,庄显睿那边还是冥顽不灵,铁了心要将他送走,庄严烦得不行,和他爸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正当父子俩都在气头上的时候,庄媛突然回来了,父女俩一块吃了顿晚饭,聊了些有的没的。
最后临散场,庄媛忽然提起弟弟出国的事,两个人就这件事掰扯了几句,庄媛话里话外都是不赞同庄严出国,庄显睿听着不顺耳,但没反驳,只在心里留了个底。
庄媛见她爸口风有所松动,给楚沉透了个信。回筑城后她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三天两头给庄显睿打电话,她说得也不多,就像是随口提起那般带一句。
庄显睿照样固执己见,直到他再一次打电话催促庄严做好出国准备,当晚庄严就回了家,也不哭了,行尸走肉般过了几天,然后脸色苍白地说好。
这声好说完,庄显睿并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讲完这句话过后,庄严红着眼冲回卧室里哭了一晚上。
连许特助都看不过眼,难得大着胆子越矩,劝说道:“其实国内的学习环境还挺不错的,国外人生地不熟,孤孤单单的,去了也难过。”
家里阿姨跟着附和。
庄媛的电话也是越打越勤,“爸,严严他已经长大了,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放手,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路。你不能太主观的去替他判断他想要的人生。”
“什么是他想要的人生?他才几岁,能懂什么?”庄显睿不满道。
“至少,我觉着他现在这样挺好的,谈个恋爱而已,又没犯法。爸,咱可不兴搞歧视啊。”庄媛说,“而且我觉得那个姓楚的弟弟很帅啊,话虽然少吧,人还挺聪明的,前几天还拿了三门学科竞赛的一等奖,我给他颁的证书。”
庄显睿:“……”
这晚庄显睿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央,电话挂断的提示音还在耳边,他拧着眉心,第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武断了。
在各方的努力下,庄严最后留在了国内,庄显睿给的理由是,“看看你那白眼翻的,就恨我恨成这样?是不是真把你送出去了,你这辈子都不肯叫我啦?”
庄严肿着核桃大的红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没承认,但也没否认。搞得庄显睿郁卒不已,所有人都和他唱反调,仿佛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所作所为都是要害人一样。
而庄严这时才饱含真意地叫了他一声“爸”。
就这么一个字,庄严不仅再次红了眼眶,更是忽然就泣不成声,这几个月他真哭假哭不知多少次,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
庄显睿多少年没见他这样哭过了,而他也在这一瞬间猛地一下恍然大悟。
庄严真的已经十八岁了,他的脸庞轮廓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变得精致锋利,他不再像孩童时那般天真无忧,他的欢欣与悲伤,也不再局限于亲人朋友,他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也有了更加在乎的人和事。
虽然笨拙幼稚,但他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小心谨慎的守护着他的一切。
……
不用出国,庄严心情总算明媚起来,把所有心力都花费在学习上。楚沉送的那本笔记他一直用着,翻阅的次数仅次于摸手机的次数。
他将此作为思念的媒介,将原本对楚沉的喜爱与热情全部倾注在这本笔记上。
自从庄显睿发现他手机里藏着无数楚沉的照片后,不由分说地给他换了部新手机。
新手机里什么都没有,连他拿来续命的聊天记录也是空空如也,再如何刷新也找不出丝毫痕迹,就像他和楚沉如今的状态,空白一片,迈出任何一步,结果都是未知。
迫于庄显睿的压力,周帝泽和蔡迎港没再给他提过楚沉的近况。至此,他彻底失去了楚沉的消息。
这其实很可笑。明明曾经他是楚沉最亲密的人,他曾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楚沉的每一寸皮肤,也曾随心所欲对楚沉诉说着喜欢与爱,而如今,他却连对方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
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楚沉,就像茫茫人海中两个平行的人,只要有一方不再刻意制造相遇,失去相交点也是顺理成章。
庄严为此忐忑不安了几天,没多久就对现状无奈低头。愤懑过后他打起精神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氛围中,沪海一中到高三才分A、B班,在重点中学待的大多都是聪明人,他尽了最大努力也没够上重点班的尾巴,名次也惨不忍睹,总分倒是比在十九中那会儿要高出许多。
他还是会给楚沉发消息,对方从来不回,最开始他气得要命,怨怪楚沉太心狠,又担心对方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他纠结来纠结去,每天的报备却一次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