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之后,我们从来没谈论过教会和纵火,我过来送餐,顺道打了个招呼,偷了点薯条,如此而已。”
搬运工冲他眨眨眼,用手掌抹掉胡子上的泡沫:“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在霍博肯有十几个德国佬被抓了?”
岂止是知道,马可耸耸肩:“收音机里说了好几次。”
“码头流言,天主教会买通了好几个帮派,让他们对付‘航海家’。”
“教会!”马可假装惊讶,故意提高声音,马上压低,“他们怎么会和我们这种港口老鼠混在一起?”
“你也不知道这件事?”
马可摇摇头。
“可以想象,布鲁赫气疯了。但是没有人知道那群神父串通了哪几个帮派,什么时候谈的,怎么谈的,有没有找中间人。如果真的有,”搬运工清了清喉咙,移开视线,“有人也许会怀疑是意大利佬,当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能确定。”
“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马可接话。
桌边的三个人都盯着他看了一会,也许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生气。马可摆出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笑起来,拍了拍络腮胡搬运工的手臂:“不得不说幸好我爸爸当时在‘里面’,不然要洗清嫌疑就太难了。”
三个码头工人争相表示自己一秒钟也没有怀疑过科斯塔家族。尽管他们也不喜欢布鲁赫和他手下那群罹患狂犬病的“航海家”,但协助“外人”干涉码头事务,终究是一种背叛,老科斯塔一定做不出这样的事。
忠心言论比听起来不太顺耳的言论糟糕得多,父亲一直这么认为,但不要当面拆穿,这是礼貌问题。马可免了这一桌的啤酒钱,额外送了三杯威士忌。他回到吧台后面,埋头擦了一会儿杯子,确认谁都没有留意他,才推门走进厨房,从后门离开了酒吧。
这是好消息。他在漆黑的车里坐了一会,看着港口,海水在夜色之中变成涌动的沥青。布鲁赫根本不知道老鼠在地洞的哪一头,就胡乱放火,指望能熏出什么猎物来。这非常好,本来就是教会的委托,就让教会处理他们自己惹来的疯狗。我的合约已经终止了。他发动了引擎,车头灯亮起,竟然照出了一对正在树丛里互相抚摸的男女,那两人惊讶大叫,继而大笑,抱着衣服躲进阴影深处。马可翻了个白眼,踩下油门,汽车颠簸着冲过一片碎石地,转上被路灯照亮的马路。十一点前他就能到家,要是父亲还没睡,他就拿一瓶威士忌,找他聊聊今晚听来的一切。
但是,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轻轻颤动,像雨天过后迅速窜起的蘑菇,在此之前,也许可以去看看安东尼奥,不难猜出是哪家医院,教会向来喜欢把自己人送进同一家靠善款运营的医院里。就一眼,不会花很久。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在上桥之前又改变了主意,借着路灯瞥了一眼手表,转向医院的方向。
二十五分钟后,马可·科斯塔往一个清洁工手里塞了一张一美元钞票,从工作人员入口走进了静悄悄的露德圣母教学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吧及医院纯属虚构
第5章
巡房护士检查了绷带和敷料,推着小车离开了,车上的药瓶和金属器具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往走廊深处移动,不一会就听不见了。
护士关了最亮的那盏灯,只留了门边一盏小的。床周围的布帘遮住大部分光,制造出落日般的光晕。安东尼奥半梦半醒地在毯子下面挪动,换了个姿势。
灯光轻微闪烁。
他既没有听见开门声,也没有听见脚步声,但当他睁开眼睛,马可就站在那里,布帘里侧,病床左边,握着一束萎蔫的花。安东尼奥皱起眉,用手肘支起上半身,靠在枕头上,盯着不速之客。
“偷来的,别说出去。”马可晃了晃花束,几片萎蔫的花瓣掉了下来,“护士站空着,花像垃圾一样堆在桌子上,拿走几枝估计没人发现。我猜这一束还有救回来的希望。”他把花放到床头柜上,突然想起什么,又拿起来,远离安东尼奥,“你没有花粉过敏吧?”
安东尼奥张开嘴,合上,摇摇头,沉默地看着马可翻转倒扣在塑料托盘里的玻璃杯,倒满水,整理花茎,让它们滑进清水里。更多花瓣脱落,安东尼奥捡起落在床上的一片,盯着看了一会,用食指和拇指揉成深紫色的浆液和碎渣。病床边有一张木椅子,马可坐了下来,略微往前俯身,手肘支在大腿上,掌心相对。
外面,护士站的方向,电话响了起来,久久无人接听。
“你是准备自己说明为什么来这里,”安东尼奥不得不停下来清喉咙,火场浓烟留下的灼烧感还在,连带胸口也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玻璃水壶,但唯一一只杯子已经被垂头丧气的花束侵占了,“还是我必须开口问?”
“普通探望。”马可摊开手,“我听说了纵火案。”
应该不只是“听说”,你多半还知道主谋。安东尼奥没有把想法说出来,纯粹是因为呼吸道不适,而不是谨慎。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索枕头,想坐得高一些。马可让他自己挣扎了一会,终于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