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轻手轻脚地走开,不久,返回来给他盖上一块羊绒毛毯。
“您有任何不适,请及时告知我。”
许其悦扯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身体疲倦到极点,睡不着,哪个部位都不舒服。他抑制不住地去想吴宁,更加疲倦,更加睡不着。分手,比痛苦更多的是空虚,吴宁是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被外力强行从他胸口拽出来,拽断筋、肉和血管,留下一个大洞,无法被填满的大洞。许其悦咬着牙齿,平躺下,拉起毛毯盖住自己的脑袋。
一秒,一分钟,不要想他。
飞机尚未起飞,许其悦后方的一名乘客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上飞机。”
数公里之外的吴宁收到这条短信,对着简单的一行字看了许久,平静地按下删除键,把许其悦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结束了。
雪夜,窗玻璃像一面镜子映出吴宁的脸,他看着这张脸,忽然生出许多陌生感。
*
全家来美国的目的是陪卞宁实地考察那些发给他Offer的大学,卞宁说自己还在犹豫当中,没想好要选择哪所学校。
其实这只是带家人来美国的借口,卞宁选哪所学校,心中早已有了定论,他真正的目的是见他爸爸,创造一家人相处的机会。
他想要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家庭,从吴硕海的太太攻击卞雨晴起,这个念头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几乎变成一种执念。
他要足够优秀,足够优秀他爸爸才能看到他。
机场,吴硕海派来接他们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卞雨晴脸上的表情由喜转疑,而后发怒,转身就走,打算坐飞机回国。
“妈!妈!”卞泊追在她身后,“你难道要把我哥自己留在这儿吗?见一面就见一面吧,我也很久没有见他了。”
前不久,吴硕海的太太因病去世,葬礼的排场搞得非常大,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吴硕海死了老婆。吴硕海的一众情人得此“喜讯”,削尖了脑袋也想成为正室。
权和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连真心都能消磨得一干二净。
吴硕海有钱,很有钱。
黑色豪华轿车载着他们来到山上的度假庄园,卞雨晴透过车窗见吴硕海穿一身休闲套装等在庄园门口,外表依旧英俊,但她再见他,沧海桑田,找不到原来那种感觉了。
崇拜,迷恋,她年轻的时候竟然真的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
现在,像陌生人,连陌生人也不如,加个定语,讨厌的陌生人。
下午,吴硕海带着两个儿子去湖边钓鱼。兄弟俩小时候,他有空就会带他们出去玩,但卞雨晴跟他闹掰以后,不让他见孩子,渐渐地便生分了许多。
卞宁跟他亲近,会背着卞雨晴偷偷联系他,而卞泊完全站在他妈那一边,卞雨晴不给他好脸色看,卞泊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湖面闪着粼粼银光,桦木林一片橙黄。钓鱼时,卞泊离两人远远的,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躺下来把白色外套盖在脸上。秋日的阳光穿透布料缝隙,他双手撑起外套,隔着布料眺望太阳,金色的光点落在他鼻尖。
“卞泊。”卞宁在阳光下向他走来,草叶细碎地吟唱。
湖里钓上来的鳟鱼送去厨房炖汤,吃过晚餐,卞雨晴不愿意留在庄园过夜。
“我要跟我爸谈一谈我未来的职业规划。”卞宁不想走。
卞雨晴压抑着情绪,“你目标不够明确?”
“我缺乏阅历。”
“好,你谈,你谈完我们就走。”
时间来到深夜,卞雨晴坚持要走,出租车在庄园外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司机不耐烦地鸣笛。
“你走不走?卞宁,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卞雨晴神情严厉,态度坚决,她逼卞宁在父母两人之间做出选择。
吴硕海说:“雨晴,我做了哪件事让你这么排斥我?这俩孩子是你生的不假,可也是我的孩子,咱们一家人好好地相处不行吗?你非要拉着他走?我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卞雨晴攥着卞泊的手腕,攥得很紧,“我跟你早就一刀两断了,孩子是我养大的,与你无关。”
满月镶嵌在蓝紫色夜空上,月光清亮,如水,将庭院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照了出来。
卞雨晴冷酷决绝,她身旁的卞泊纠结地看向卞宁,吴硕海被卞雨晴抵触的情绪激得微微发怒,沉着脸,不再继续挽留。庭院正中的卞宁孤零零地站立,一边是他渴望拥有的父亲,一边是他的母亲和弟弟,也许太多的情感在他体内碰撞,表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显得风轻云淡,
“哥,走啊。”话音刚落,卞泊被妈妈带走了。
卞宁望了一眼吴硕海,没有道别,转身朝庄园门口跑去。
“去哪?多长时间到酒店?”卞雨晴和卞宁在冷战,都不理他,出租车司机听不懂外语,卞泊像被外界隔离了起来。他关闭手机飞行模式,问坐在他旁边的卞宁,“你下飞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