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频洲瘦弱得像个正在发育的高中生,平时看着就是戴眼镜写稿子的文人,骨子里却野性十足。此时,他把持方向盘,眼神晶亮,狠咬着嘴唇,嘴角挂一抹邪性微笑,无所畏惧地在繁忙的主干道上撒野。
前路和各式各样的车屁股迎面扑来,每次在即将狠狠撞在脸上时候,徐频洲扭转方向盘,就像摁下场景切换的按钮。许其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坐轿车也能做出云霄飞车的感觉。
路牌显示前方道路封锁,不得已,车辆分流进支路。
“这群无法无天的……宝儿,他们阵仗铺得不小,你做好心理准备。”徐频洲笑不出来了,更用力地咬着嘴唇。
许其悦侧转身子捂住嘴巴,后脑勺对着车里的另一个人,他这次是真要吐了,怕秽物溅到对方身上。
泪光迷蒙的视野中,道路变窄,车子爬上陡坡,路旁梧桐已掉光了叶子,空擎着干巴巴的枝条,冷白的日光自枝条间穿过,照进他眼底。
不止有一辆黑色越野车,捕猎的狼从来不会单独行动。
正后、左后和右后方的位置都填上了追兵,呈网兜阵型,徐频洲形单影只做不成别的,唯独剩下拼车速一条路可选,油门快要踩到底了,他竭力不使车子陷入网兜。
突然,轿车紧急制动,许其悦因惯性往前冲,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前面发生车祸,路堵了。
后面的越野车都停了下来。
“我感觉他们是来抓人的,如果要除掉咱俩,大可直接撞上来。”徐频洲将打开一条车窗缝来透气。
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好像有一只手正将食管从喉咙口使劲往外拽。许其悦摆了摆手,下车,跑去路边吐了。
吐的大部分是酸水,掺杂着刚吃进去的饭团,他难受到直不起腰来。
车祸现场看热闹的一个路人走过来,戴着黑色口罩和棒球帽,停在五步远的地方,光明正大地掏出手机对准了许其悦。
可能是拍照,也可能是录像。
许其悦用手背抵住嘴,一脸戒备地怒视他。对方大概是完成了任务,对着许其悦弯起眼睛。
一个貌似友善又无比诡异的笑容,藏在黑色的口罩后面。
交通很快恢复正常,四五辆黑色越野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来抓人的,来恐吓你的,这么说也不对,他们是来恐吓你家里那位的。”
许其悦小口喝着水,面色褪尽了,只嘴唇被纸巾擦拭得艳红,眼皮落寞地耷拉下来,湿润的睫毛有一个上翘的弧度。
“喂,心里想什么呢?”
许其悦宛如从梦中惊醒,“嗯”了一声,无辜的圆眼睛带着羽扇似的睫毛呼扇呼扇乱眨。
“没想什么。”许其悦再次垂下眼睑,看起来困倦了,片刻后说,“那些人压根不怕我们折腾。”
“对了,你有李若愚的电话号码吗?打电话问问他没事吧。”
“你觉得艺人会把电话号码透露给一个记者吗?”徐频洲开着车,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之前联系的那位医生的电话号码呢?”
“人家怕事后追查,没跟我用手机联络。”
他们掉头回去确认李若愚的情况,尚未抵达医院,许其悦拿手机翻看海跃集团的相关新闻,顺便看到了娱乐版头条——李若愚失踪。
字越少,事越大。
这个消息压根不需要新奇的标题来吸引眼球。
许其悦感觉被长针扎进了脑子,往后倒,背靠车座卸了力气。手机屏幕在他手中暗灭,他的嗓音犹如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老徐……咱们不该去找他。”
大洋彼岸,中心商务区高楼林立,阳光穿透落地窗照亮宽敞的办公区,员工大多西装革履,他们或行或坐,各自忙碌。能在这儿拥有一席之地的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顶楼小会议室,主位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微卷黑发搭在肩头,口红颜色艳丽,妆容精致却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她压得住如此明艳的妆面。
皇家蓝的女士西装质感厚重,女人肘部撑着座椅扶手,整个人向右倾斜,右手指间夹着一支钢笔,打拍子似的在空中轻晃。
她左手侧的英俊男人正低头检查合同,按分钟拿工资的大律师,不可能不精明仔细。
“秦小姐,老板来电。”助理贴在她耳边小声讲。
秦予馨神色一变,接过旁人递给她的手机,起身离开会议室。
一夜之间风云变幻,外国资本对海跃集团的围剿似乎停止了,金融场上向来没有定局,但今日开盘以后,海跃一跌再跌的股价终于有所回升。
又过几日,依然没有李若愚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网上都猜测他抑郁症太严重,自己跑出医院寻了短见。
张东篱开门进屋,“打过电话了,各方都在尽心尽力找,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医院里那么多人,粉丝又堵在出入口,别人一声不响绑走他的难度太大,很可能是他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