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这么憋屈着你有瘾吗周楷之?”戚然瞪着他,“是,我最开始是怀疑你来着,我当时想,如果死人不提,哪有活人主动要求办冥婚的,还不够麻烦呢。”
但后来他发现,这件事的本身根本不在于周家的冥婚上。
回魂那天,他站在周家小楼门口,听见周夫人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如同提起自家亲人般自然,只有周家大姐失魂发怔,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家的目标不是他,她们只想给周楷之找个媳妇,周梅之的目标也可能不是他,那晚她的那句“是男的吗”就能说明她只在乎性别。
所以,把他推进深渊的是戚大壮的手,他只需要恨戚大壮就够了。
但那时的戚然偏不愿承认,一心只想把仇恨发泄到更多地方去,他想怨天怨地,想让全世界都和他一起受委屈,所以他才不管不顾继续叫周楷之人渣,不放过每一个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
但哪里有那么多人让他报复呢?简黎明一巴掌救了戚大壮,他的手边,就只剩周楷之一个人了。
周楷之没有做错什么,他甚至是这场悲剧最倒霉的受害者,明明已经死了,还要被自己追到地下来打,白天好不容易分开,半夜又要强制在一起,继续忍受自己的折磨。
他从没还过手,也没什么反抗情绪,总是平淡稳重的,陪自己回魂,听自己抱怨,容忍自己作天作地,把救命的糖分享给自己,还愿意放自己一个人生活。
哪怕是这样,现在还要替所有人说一句对不起,是因为恐怕除了周楷之,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也不愿意对他说出这三个字。
就像能打周楷之一顿的只能是戚然,能向戚然道歉的也只有周楷之。
周楷之苦笑:“你不是一直叫我人渣,我觉得你应该是恨我的。”
“恨啊,虽然这事跟你没关,但不妨碍我恨你。”戚然看了周楷之一会儿,抽张纸巾擦了擦手,拿过床上的洗漱包,掏出了一个眼熟的铁盒。
是那盒白桃味的糖,戚然把它带过来了。
戚然打开盒子捻出一颗,像在掏一支烟,他慢慢靠近周楷之,把糖球按在周楷之嘴唇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戚然问。
答案显而易见,周楷之想答,刚一启唇,戚然就稍稍用力,把糖推进了他的嘴里。
戚然靠近的时候,周楷之才意识到他也没少喝。
热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散发出来,让周楷之有点呼吸困难,他下意识贴紧椅背,戚然却更近一步,抬起了他的下巴。
“看见你就想起我丢了性命,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戚然压低了些,“就是你长得很合我胃口。”
窗外雨声骤急。
周楷之的心脏停了一瞬,接着开始狂跳。
这句看似表白的话包含许多信息,如果是平时,周楷之一定能理解个大概,但现在他有点乱,糖球化在嘴里都忘了咽。
他怔怔望着戚然,忽然觉得后脑一沉,头被迫抬高。
戚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沉沉俯视他。
戚然从没离周楷之这么近过。
哪怕当初暴揍周楷之,晚上同床共枕,他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周楷之的脸。
他对这张脸的阴影太深了,无数次他在梦里惊醒,眼前都是周家少爷一脸孤傲,在高墙上睥睨他的样子。
每一次和周楷之对视,他都不会停留超过三秒,他见不得这张脸对他真诚,对他温和,如果周楷之面无表情,他或许还会狠下心继续讨厌他。
他从没说过他厌恶这张脸,同样也没说过喜欢。
周楷之长得很好,这是他看见那张遗照的第一感觉。
见到活的周楷之,尽管他恨得牙痒痒,也没有觉得当初的第一印象有错。
他曾经搜肠刮肚想过许多词来形容周楷之的长相,就像那一晚冥思苦想该如何形容周楷之的皮肤一样。
他想用一些高级词汇,但受限于文学水平,最终只是憋出一句——“他是我的菜”。
在戚然的世界,这句话如同最高褒奖,但他永远不可能和获奖者坦白,只好在距离上拉远。
“你都看见了,是吧?从我迈进旧祠的那一刻,你就看见我了。”戚然拨了拨周楷之的睫毛,“就是这双眼睛,看着我被戚大壮打晕勒死,看着我穿上不人不鬼的衣服,被他们扒了裤子!”
旧祠像是一个开关,一下子把戚然拉回那个恐怖的晚上!
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狠厉,手上重重拉扯,几乎要把周楷之拽倒,周楷之无声承受着,脆弱的脖颈扬起来。
戚然眼皮一跳,伸手扼住了。
“为什么看着我的是你啊?为什么长成这样的是你啊?”戚然痛苦地吼,“为什么你赶都赶不走?!为什么我还要天天见到你?!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墙上那个心理阴影现在就活生生地在眼前!
那个无情的旁观者!那个惨白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