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简黎明哽咽着开了口,“徒弟简黎明,来给您送行。”
他的身后是一道幽深的峡谷,对面崖边不断有石块滚落,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而这方的崖岸上,简黎明站在过阴人止步于此的路口,缓缓跪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的丰亭猛地湿了眼眶。
当初,十四岁的简黎明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后,第一次叫了师父。
这七年的师徒相处,他们相依为命,早已成为彼此的依靠,如今骤然别离,丰亭望着再次跪在自己面前的唯一的徒弟,这个他视若己出的孩子,才终于放任自己的不舍,流下泪来。
简黎明咬疼了舌尖,忍着没让眼泪滴下来:“师父在上!”他大声喊,声音打在崖壁上久久回响。
“受徒儿,一拜!”
额头重重叩在石砖上,像一把重锤砸向地面,连峡谷都发出了巨响。
一拜毕,再直起身时,他额头上已经有了细小的血痕,可简黎明毫不知痛,又一次高喊着叩了下去。
“再拜!”
戚然狠狠握着拳,指甲陷进肉里。
生离和死别就这样在醴城被巧妙地结合了,此刻他和周楷之与简黎明一起,正在为眼前的分别悲痛。
对于他们俩来说,丰师傅此去是往生,是希望,是充满可能地再活一次。
但对于简黎明来说,丰师傅的离开是死亡,是永远,是当他回到家时,再也见不到师父的悲哀和绝望。
所以他才会想要一个轰轰烈烈的告别,不给自己留遗憾,才对得起他曾经叫过的每一声师父。
这一拜的力道比前一次更重,戚然偏开了头,他不敢去看简黎明的伤口和眼睛,他目光落在丰亭的肩膀,那里正在小幅度颤抖着,那么它的主人……
“三拜!”
最后一拜的时间非常久,简黎明伏在地上迟迟未起,丰亭缓缓踱过去,停在简黎明手边,慢慢蹲下身。
有人走近,简黎明察觉到了,这脚步声他在梦里都能辨出,他激动不已,情绪控制了太久太久,他快要撑不住了,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整个人都在颤。
丰亭用目光抚摸着爱徒的头发,就像简黎明小时候学艺不耐烦时那样,从上到下,缓慢地,轻柔地,一下一下,一遍遍,最后瞧着他的肩膀说道:“简黎明,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丰亭的徒弟了。”
简黎明身形凝滞。
这句话他太熟了,当初自己拜完师,师父就是这样回答他的,那时他笑得非常开心,还得意地朝师父拱了拱手。
汹涌的泪意涌了上来,师父这句话是在告诉他,他收了自己,他不后悔;而他简黎明,也永远永远都是过阴人丰亭的徒弟。
一声师父,一生师父。
丰亭顿了半晌,又说:“从现在开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在意我。”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了,简黎明怔愣片刻,猛地抬起头。
他泪眼婆娑去寻师父的身影,可身边哪还有人,那身蓝得发白的运动套装,早已离开山崖峭壁,径直往奈何桥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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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痴心绝对
丰亭走了,崖上就只剩简黎明跪在那里,望着师父离开的方向流泪。
戚然和周楷之要去追丰师傅,无法继续陪他。风吹干了戚然脸上的泪,他被周楷之揽着往前走,仍不放心地不停回头。
醴城原本是简黎明玩转的乐土,如今却一片苍凉,在这里,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他的拥抱,他只能自己孤寂地消化悲伤,再一个人离去。
从还魂崖到奈何桥还有一段不远的路,两人跟在丰师傅后面一点,看着他老人家的背影前行。周楷之碰了碰戚然的脸,问他好点没有,戚然嗯了一声,鼻音还是很重。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戚然问,“你们不应该在我和丰师傅后面么?”
周楷之:“是简黎明拉我上的车。”
当戚然给他使完眼色,他就开始在大门口附近疯狂找人,然而丰师傅都出发好几分钟了,简黎明仍未出现。
“后来又有一趟摆渡车开过来,我发现简黎明正站在上面和我招手,我就顺着他的力道跳上了车,直接在还魂崖下的。”
一路上,简黎明都看着前方没有说话,他没解释为什么作为一个职业过阴人会在这么重要的一天迟了到,周楷之也没追问。车驶过望乡台时,高台上恰好站着一位蓝衣老者,简黎明干涸的视线动了动,可还没来得及捕捉到什么,就被车速甩开了。
在崖边等待丰师傅的短暂的几分钟里,简黎明一直沉着静默望着来时路,周楷之瞧着他,不知道此刻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他猜一会儿,简黎明可能会再撕心裂肺地哭一场,或和师父约定来生再见,他设想了无数个令人动容的告别场景,结果一个都没押中。
简黎明再拜了回师,只不过这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