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嗯。”月影忐忑不已,丰亭朝她走近,她就更慌,终于肯把眼睛从丰亭脸上挪开,只盯着自己鞋尖看,“我我、我等你。”
她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戚然和周楷之瞪大了眼睛,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疯婶不上桥的原因竟然是丰师傅?
而丰亭则如同凝固了一般,脚跟牢牢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着月影的话,他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道熟悉的感觉。
那是在多年以前的省城,月影的名字还和阴魂不散是一个意思的时候,他每一次出门,月影都会打开自己的家门,对自己说,我等你。
然后那一整天他就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现在,他看了看迷雾漫漫的桥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戚然还处在剪不断理还乱当中,只有周楷之乱中有序,问了疯婶一个问题。
“婶儿,您是知道丰师傅很快就会来醴城,所以才等的吗?”
不和丰亭对话,月影就放松很多,她偏着身对周楷之说:“怎么可能,我只是想等而已。”她低下头抿了抿嘴,“他一年来我就等一年;他十年来,我就等十年。”
她决然的表态令丰亭神色巨变,可她偏偏还没注意到,直到戚然察觉不对去扶了丰亭一把,月影才骤然抬头,见到面前男人惶恐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漏了解释。
“不不,你别误会,我不会再缠着你了。”她连连摆手,想往前却反倒后退了几步,“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说完我就走,你、你别怕。”
她像是怕丰亭不信,说完就立即鞠躬,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孩子了,让戚然周楷之做个见证也好,这件事她压在心底好几个月,今天终于能了了。
“对不起。”月影在众人的注视下弯下身子,缓缓道,“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的伤害,真诚道歉。”
她绝对不会告诉丰亭,头七那天她对他说了些什么。
而尽管她说了再多的话,那时的丰亭也一个字都听不见。
所以她为了亲口说给对方听,倒掉了即将喝下的孟婆汤,可没喝汤就过不了桥,她的上车时辰是固定的,到了桥边就没有再回去的机会,她只能坐在桥头,没粮没水地耗下去。
渴了她就喝点奈何桥下的水,饿了,就薅点草皮充充饥。虽然苦,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等待这件事对她来说还算是擅长。
她就这样等了数月,从秋到冬再到春,索性老天待她不薄,她等的人这一次,没让她等太久。
“真的……对不起。”月影说完直起身子,面前的人总算不再是那副见到鬼的表情,她的心宽了宽,肩膀似乎也轻快不少。
她朝桥上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个,你先走吧,我再多等一天。”
“疯婶?”戚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周楷之这时却说,“不用等明天的,现在只要间隔一个小时,投胎到一个地方的几率就会降一半。”
戚然这才明白过来,疯婶是为了错开和丰师傅的投胎时间,她不想丰师傅下辈子再遇到自己了。
他又很想哭,这一路明明都是为丰师傅量身打造的哭点,怎么偏偏他一踩一个准。
丰亭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桥的方向走去。
戚然注意到,疯婶虽然一直背对着桥头在和周楷之说话,却总想往后面看一眼。
但是她在克制。
周楷之:“所以两个小时吧……”
疯婶让周楷之给她算要等多久才能最大程度和丰亭毫无交集,她听得还算认真,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转过身,看见丰亭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又恢复了在村子里时老练的模样,背着手,微微低头。
“走吧。”他是看着别处说的,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月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丰亭,她一步也没敢挪动,直到丰亭看了看她,说“一起”,她才猛地回过神,在戚然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中,慢慢走了出去。
之后,她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流水一样慢。
身后,桥边,是戚然做着喇叭状的手势在朝她喊些祝福,旁边的周楷之笑着和她挥手。
前头,是他熟悉的男人穿着她眼熟的那套衣衫,背着手,用肩膀荡平白雾,带着她一步步踏上台阶。
分给她和丰亭的孟婆汤是用同一个勺子盛出来的两个半勺,她珍重地端起来,一滴不漏地喝光了。
白光里,他们站在相隔不远的两个传送梯上,两只手伸出去就能握到。
可她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身边这个男人了。
不,应该让他不要再遇到自己,那样他才会过得好一些。
但她又想,这愿得让丰亭来许,才能更灵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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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没想到疯婶还会出来,她的命运就是等待,从生等到死,现在终于解脱了
后面还会不会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