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本不该趟这浑水,可父亲当年郁郁而终。
周青山知道他儿子有凌云志之力,却无凌云志之心,临终死死瞪着大楚未见破晓的天,嘶哑的嗓子仍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惟愿周峰能救一救这片山河。
他除了济世为民之外,别无他路可选,亦余心之所善兮,虽百死,犹未悔。
当今圣上忠佞不分,只对那如今已是右丞的布衣兄弟青眼有加。
周峰只得身怀清平愿,却作鬼魅行。
任由脏污的酱缸把那曾经清名满杏林的书香世家门楣,染个彻底,成为皇帝和丞相二人手里,彼此试探的刀。
百姓如今都道,楚国朝堂,有两大奸佞。
一个是平民出身,拜了个好把子,认了皇上当兄弟,升官已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财产不计其数,生平最爱骄奢淫逸,贪图权势。
一个却是新秀,分明是忠门子弟,却有辱门楣,据说亲生父亲都是被这不孝子弟气死,生平最爱残害忠良,排除异己。
旁人怎么说,周峰自然不在意,只是他还缺一把,自己的刀,一把可以料理所有腌臜事的刀。
如今将门子弟多纨绔,好不容易有个能上称卖上几两的,也不屑于和他同流合污,再有甚者,早就成为皇帝和右丞的走狗。
周峰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庙堂之外。
据说,江湖中,有个抱刀耍剑的侠客,武功排当世第一。
玄柘此人,总流传他的传说,却谁也没能见过其人,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这个生于大楚,长于江湖的侠客很奇怪,虽然用的是剑,却怀里永远抱着一把刀,名为「某」。
某刀是一把不见血的宝贝刀,受法于宝青之虚,以水火之齐,五精之陶,用阴阳之候,取刚柔之和,最后又滴了玄柘的血,据说是有灵性的。
有灵性也不顶用,反正玄柘也不曾用。再者,江湖传闻,周峰不知道能信几分。
玄柘是个向来讲道理的人,头脑像是缺根弦,自打出生来没见过爹娘,不曾有过亲朋。
在山里土里,江里湖里摸爬滚打到如今江湖一霸,谁也不相信,只信他那把有自己血脉的刀。
许是命途薄弱者,便会格外在意血脉,谁同他血脉相连,无论是人或是死物,皆为亲友,人怕是没有,也只好守着自己的刀。
某刀是玄柘的亲友,每每相谈甚欢之时,以酒浇刀,便起争鸣之音,刀身轻轻颤动,就挽住了朦胧树林里流淌下来的月色。
余晖的尽头,有个清秀的小郎君横在那里碍眼,柳青的衫,血如丹阳。
那个小郎君,是周峰。
周峰定好了万无一失的策略,又密谋三月之久,布下千余人去打探玄柘的行踪,总算没有差错。
预谋大事者,必得先对自己狠心,周峰躺在刀剑里滚了几圈,把自己搞成一个血淋淋的红人。
不是要血吗,给你就是。
周峰兵行险招,知道需得赌,他本就是赌徒,临到陌路尽头,更像是卧久了的豺狼,不管不顾。
“给我一把刀。”
周峰心里发苦,身体很痛,当时滚在刀刃上,也用了不小的力气。
给他一把刀吧,在刀刃上翻滚的时候,周峰痛苦的想了千千万万遍。
他不怕痛,只盼着这番苦肉计,能让归隐的侠客成为他的刀。
幸运的是,命运好像一直也站在他那头;
代价只不过是几道皮肉伤,周峰觉得很值。
玄柘身处遍是豺狼虎豹的江湖,只杀人,不救人,看多了农夫与蛇的眼前故事,绝不去以身犯险当那蠢笨莽夫。
毕竟从成名到如今,他的弱点不是没人知道,数不清的人因为血脉原因把自己搞成一个血人,杵在玄柘跟前,等着让他救。
每次玄柘都是无视。
可这次的小白脸儿明显比别人高几个段位,玄柘喝醉了酒,酒酣之时行动就有些迟缓。
他分明可以躲开周峰「别有用心」的那一撞,可对上那张脸,玄柘莫名的心头狠狠一跳,错过了最佳时期。
周峰踉跄着来这片树林里求生,指缝里滴落的血成串,溅在某刀的刀尖儿上,令玄柘感到奇怪的是,那滴血并未像往常一样顺着刀脊滑下去,而是让某刀吸干了。
前因已种,只待因果。
玄柘醉眼里全是白面书生坚毅的瞳,漆黑的仿佛缀入无星无月的夜幕。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捏住眼前一把纤纤腕骨,触手滑腻,仿佛胭脂铺的膏脂。
可能是假酒误人,一股火撩到肺腑又滚到舌尖儿,玄柘忍不住说了鬼使神差的醉话。
“某刀认了你,你我血脉相融。你应该也知道,我从不信什么,只信血脉。今天这事儿是天意,我不缺什么,只差个妻子,你既然正好赶上了,以后便是我妻。”
玄柘没有兄弟姐妹,父母至亲,某刀算他的朋友,思来想去,这一根筋的侠客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