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房门的刹那,卧室里面一股劲风夹着雪扑面而来,一人影映在飘飞的白色窗帘上,随风而动——阳台的透明舱盖被打开了,俞临渊整个人悬在窗外,一只手扣住窗户的凹槽,只要他松手,等待他的将是脚下几百米的城市深渊。
可他稳稳站在生锈的栏杆上,就像他曾一次又一次站在细若游丝的钢丝线上。一瞬间汪洋有种错觉,临渊临渊,在他用这个名字取代仿生人的代号的时刻,他下定决心把自己永远锁在距离深渊与毁灭最近的地方,一直站在钢丝上。
汪洋扑上去,将另一个汪洋从深渊边缘拽了回来,拽进屋里,两个一样的胸膛撞在一处,撞出一声闷响。
仅几秒钟的功夫,他们身上挂了一层晶莹的白霜,雪花在高空的气流中飞旋,遮蔽视线,遮掩了彼此的表情。
俞临渊被彻底撞醒了,他刚才跳出窗外的时候几乎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他太累了,大半的思维还沉在睡眠里。窗户是提起开启的,万一在睡眠期间有人来抓他,他总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是汪洋。还好是汪洋……俞临渊想。他撑地面站起来,手上摸到一把潮湿的液体,是血。
“你……”俞临渊手一滑坐回地上。他压到了汪洋左臂的伤口,伤口从手肘内侧顺大臂延伸到肩胛,原本凝结的血块下渗出鲜血,天气太冷,几乎闻不到腥味。他看到汪洋肩颈几处冻伤的红色瘢痕,那是清晨在锈湖边上留下的。
“你、你刚才是要跳出去?!”汪洋舌头打结,问得笨拙。他其实是恐高的。
他死死抓住俞临渊的手腕,“如果来的人要抓你,你会直接从阳台跳出去?!你知不知道这下面有多高!”
汪洋生气了,俞临渊听的出来,“我现在就是你,我要是摔死了,汪洋,你在公民档案里就是个死人了。你在担心这个?”
汪洋愣了一下,他完全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我不能让你跳下去!”
俞临渊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也许吧,没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的脚趾不由自主地蜷紧了几分,扒住地板,仿佛此刻他没有平稳地坐在地面,而是站在那一丝钢线上。
“你还知道害怕!”汪洋说。
他起身倒了两杯热水,热气扑在脸上许久才感到一丝暖意,俞临渊端着杯子,半晌回答道:“监督调查组的人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我搞砸了。”他仰起脸冲汪洋笑,笑中满是自嘲。
“我还以为你算无遗策,”汪洋说。如果身份被代替的事情被怀疑,他不能回监督调查组了。不回就不回吧。
汪洋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他不抽,只是看着烟草逐渐燃烧成不堪的灰,“案发现场没有可以敲定嫌疑的证据,所有相关人员都在接受调查,魏擎阳的父母也不例外。只要你不直接指认凶手,其他的话不会对你不利。”
他侧眼看了俞临渊一眼,他还记得死者手中的银色铃铛,要说俞临渊不知道内情,汪洋不会相信。
俞临渊察觉到汪洋的目光,“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演出服上的铃铛少说有一千个,每次清扫舞台和后场准能捡到一打铃铛。说不定是谁随手捡了。”
只是巧合么……汪洋盯着另一个汪洋,没说话。
案发6天,关于【凌迟案】全网传的最疯狂的版本是死者父亲魏孝谦担心自己在换届选举中江山不保,想除掉下一届势头最盛的候选人,也就是他的而儿子魏擎阳。
“谋权谋利,父亲杀儿子。这种事放在古代屡见不鲜,可要放在新星际,怎么想怎么离谱,”俞临渊从汪洋的指间抽走那根燃了一半的烟,试着在嘴边比划。
汪洋也不信“父弑子”的传闻,因为到目前为止专案组找不出任何能印证“父弑子”的证据。
新闻里魏孝谦和他妻子万菁悲痛欲绝,魏孝谦更是不顾形象嚎啕大哭,说他只有两个儿子,长子魏擎宇11岁早夭,次子魏擎阳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有所建树,最终还死得凄惨。
“我怎么可能杀自己的亲儿子啊! ”魏孝谦对着镜头垂泪,一把沧桑中透着儒雅的嗓音颤抖,生满老人斑的两腮深陷。他和妻子万菁相互搀扶着,新星际KU-32联合星城风光无限、登高望重的商会主席和夫人,一夜间老了十岁。
“人间悲苦,无能及白发人送黑发人。”汪洋叹了口气。俞临渊把那根劣质的烟梗掐灭丢到玻璃杯里,终于忍不住咳了出来。
“你不习惯烟的味道,”汪洋说。
俞临渊干笑,“昨天开会的时候李胜丰给我递烟,我皱眉了。”
“是李胜丰怀疑你?”
“对。他知道你烟不离手,我但凡犹豫一下都是破绽,”俞临渊回答,“安卓越应该给你看过了,李胜丰有问题,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个死人了。汪洋,你这里不安全,想办法走吧。”
“暂时安全,”汪洋将玻璃杯放在窗台上,窗外惟余莽莽。“之前追过来的,我已经解决掉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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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锈湖咖啡回家的路程不算太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