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秘的焦躁不安表现得很隐蔽,几乎没有被商队里的人察觉,只有人精一样的辛宝发现了她的异常,时不时地看过去一眼,然后就是全副注意力有时都集中在她身上的霍坚也留意到了狐神的异样。
后来想起那模样……霍坚偷偷地想,可能真的是动物的警惕本性吧,商队里的马儿在那段时间也表现得不甚安稳,这些细微的感知都是它们千万年来演化出的本能。
击退豺群之后,辛秘的风寒不愈反重,昏头脑涨地打着喷嚏还流鼻水。
恼怒的狐神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这幅有损仪容的样子,一整天地窝在马车里不出来,喝药都是外面煎好了从窗口伸进去。
这样坚持了一个上午,马车里面粗重的鼻音又加重了一些,辛宝几乎愁白头发,拧了拧眉,让霍坚不管辛秘之前“不准别人靠近”的命令,直接进去看看情况。
行吧……他是护卫,他来背锅就是了。
况且他也确实很担心狐神的病。
在马车帘子外轻道一声“失礼了,您小心门口”,他手腕一转,将帘子拉起一角,很快地闪身进去,又讯速放下门帘,不让寒凉的空气进来。
想象到了自己可能要面对的狂风暴雨,霍坚绷紧了皮,但让他又喜又忧的是,辛秘对他的靠近不仅没有抗拒,反而有些出乎意料地黏糊。
喜的是不会挨骂挨打挨抓了。
忧的就是……男人皱着眉将热乎乎一团瘫在自己胸口的辛秘扶起来一点,试探性去触摸她的额头。果然,虽然不至于滚烫,但熨得手掌暖烘烘的,绝不是什么令人轻松的温度。
上次他们赶路中,狐神一反常态地软和状态就是发烧了,烧得四肢绵软,满脑子混沌,小孩子一样一个劲儿贴着他撒娇。现在她又有点黏人,虽然嘴上还是不太饶人,眼神也还算清明,但已经开始靠着他胸口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了。
“凡人的身体真的好没用,稍微着凉就会生病,想到不好的事情还会揪心焦虑加重病情……当神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随便思考,根本不会烦心……不对,如果我不是凡人,根本都不会风寒。”
她黏糊糊地抓他粗糙长着老茧的手,热热的额头贴在他从微凉的马车外进来所以同样凉爽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为什么这么烦扰呢?……应该是李洛儿吧,那女人以退为进,一面示弱,一面又在干扰我的判断……她想我走右边,我偏不。”
“反正,反正我们也跟族长聊过,知道李洛儿并不操心中原来的人,以往有普通商人来也是避而不见的态度,说什么盼着有人来呢……明显是盼着永远没人来,真听了她的,空手而归都是轻的。”
“还有那个乌叔盖,和你一样的倔骨头、闷葫芦……又操心寨子,又操心李洛儿,看着吧,那女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会知道我们见过族长,也能猜出我们走了山左侧的路……她一定会让乌叔盖来的,试着让我们走到另一条路上去。”
“我会是因为这样才这么不安的吗……是吧?”她忽地抬头,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一样看着他的眼睛。
霍坚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叹了口气。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可怜,这也太冒犯了,第二反应是可爱,其实也有点冒犯……但,他不说,她病得糊里糊涂,应该也猜不到吧。
马车里安安静静的,他伸手生疏地拨了拨她有些揉乱的黑发,替她绾到耳后去,迎着狐神有些沮丧的眼睛,他胸膛里头毛茸茸的感觉又在疯狂抓挠,好像关了一只幼猫进去,催促着他顺着心意做些什么事情。
于是他有些局促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试探着亲了亲她的鼻尖。
狐神呆呆地看着他。
“您……您无需忧心,”他干巴巴地试着讲些好听的话,“我会带着护卫好好保护您的,谁来都不怕。”
“哦,”辛秘也干巴巴地盯着他,被生病折磨得有些稚儿般的笨拙:“这种时候,其实该说你会好好保护我才对。”
……辛宝打着马鞭黑着脸离开了马车侧边。
后续果然如同辛秘所料,在他们转过一道峭崖,扎营休息时,安排的岗哨在山顶之上发现了突兀晃动的树叶。
欧阳浔极目远眺,下了结论:“是乌叔盖的人,迎我们入寨时,为首那人就跟在他身后。”
霍坚眼力出众,自然能看到山崖上躲藏在枝叶之后的持弓之人,稍微一想,也明白了他们的举动。
“虽是埋伏,却故意露出身形被我们看到,他是来警告我们的。”
随着他的话音,一只箭镞穿过树冠与枝蔓,“咻”地直直射入他脚边的土地,箭羽是手工制成的,确实是他们见识过的苗寨做法。
随着对方率先开弓,商队护卫们呼哨一声,以粗壮树干为遮挡物有序分散开来,马儿被牵引到茂密树冠下躲避,马车顶棚无需担心,是辛氏特制的材质,刀枪不入十分结实,霍坚一跃而上,扶稳在箭雨之下有些动荡的马车,随即闪身而入,将辛秘揽在怀里,以防她摔出去。
“无需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