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门外的福源应声,邢温书已经开口:“是臣执意要进来,与福公公无关,陛下若要责罚,也请只责罚臣一人。”
谢安双眸色微深:“孤记得孤说过,直至刺客被捉拿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但臣不能放任陛下受伤不管。”邢温书坚定站在门口,神情认真而严肃,“陛下平日从不愿穿斗篷披风,除却为了掩饰伤口,臣想不到其余任何理由。”
谢安双冷笑一声:“邢大人观察倒是细致。可惜,孤不需要你虚情假意的关心。”
“请你滚出去。”
他的眸色愈发深沉,显然是真的动怒。
然而邢温书却在这时走近一步,态度始终坚决:“既然确认陛下真的有伤在身,臣不会放人不陛下独自一人。”
“邢大人这是抗旨?”
谢安双双眼微眯,左手已经重新摸出新的飞刀,威胁意味十足。
邢温书却再次上前,干脆应声:“是。”
“臣会遵循陛下一切旨意,但前提是不会对陛下造成损害。”
邢温书继续往前走:“事后不论陛下如何处罚,臣都无怨无悔。但此刻,臣决不会放任陛下一人。”
话说到这里,邢温书已经一步一步走到了谢安双面前,跨进了最危险的距离。
只要谢安双想,他随时可以用手中的飞刀伤到,甚至是杀了邢温书。
谢安双握着飞刀的手紧紧攥着,半晌后终于还是松开,在邢温书蹲下身拿他身侧的伤药时撇过头,默认了他的行为。
而邢温书也在这时,清楚地看到谢安双白皙的右肩上,除却那一道划伤外,还有好几道浅得几乎要看不见的伤疤。
这是以前小陛下受过的伤么?
邢温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拿起绷带和另一瓶伤药,走到他身侧开始要给他处理,又在看到他露出来的半边后背时,险些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谢安双的背后,几乎全是狰狞的伤疤,从衣料中蔓延出来,宛若生长的藤蔓,死死扎在他的皮肉之上。
触目惊心。
邢温书呼吸一滞,说不出的心疼。
这么多的伤痕……他的小陛下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看够了么。”
掺着冷的嗓音骤然拉回邢温书心绪,他看着谢安双微微垂眸的疏远模样,总算明白他方才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邢温书收敛起情绪,专心致志地替谢安双处理此时的伤口。
谢安双全程一言不发,甚至动都没怎么动过,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邢温书愈发觉得心疼。
他的小陛下不怕疼,恐怕就是幼时挨的疼多了,耐性便高了,一如他对毒.药的抗药性。
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会需要他既要服毒,又要挨打?
他本应像其他皇子一样,在旁人的尊崇中长大啊。
邢温书突然很想抱一下他的小陛下,只是怕吓到他,最后还是作罢,尽可能轻柔地处理好他右肩的伤口。
谢安双能感觉到落在伤口的力道愈来愈轻,微微抿唇。
他身上的伤除了福源和当初看着他被打的元贵、那几名宫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就连叶子和他都不曾说过。
偏偏是让邢温书看见了。
谢安双本来因为失算变得不好的心情这下更烦躁了。
于是在御林军“捉拿”竹一归案,其余大臣们被召集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处于极其低气压下的谢安双。
他坐在主位上左手支着下巴,眸底布满冷霜,满脸都写着“孤现在很不爽”。
“刺客呢?”
谢安双轻飘飘扫去一眼,漠然的声线令人无端生寒。
领头的那名御林军连忙回答:“启禀陛下,一人活捉,一人自尽。”
谢安双冷笑一下:“呵,一帮没用的废物,两个活人都捉不全。”
御林军当即跪下请罪:“是属下失职,请陛下责罚。”
谢安双摆摆手:“自己滚出去找福源领罚。”
那名御林军应声告退,在要退出去前又被谢安双叫住,连忙又问:“陛下还有何吩咐?”
谢安双不紧不慢地说:“活捉到的那名刺客,关入地牢中好好看守,没有孤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去见。若是那刺客有任何差池,孤为你是问。”
“属下遵旨。”
御林军领命告退,帐篷中只余下其余参加围猎的大臣们。
他们在旁边站了两列,跟上朝时似的,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谢安双往他们那边扫了一圈,然后一个不经意就撞进了邢温书的视线。
谢安双:“……”
这个不算人。
正值气头上的谢安双把邢温书短暂地从白月光位置上拎下来一会儿,很快就移开视线,完成自己扫视一圈的动作,淡然道:“孤也乏了,今日便到这里,明日围猎照常。都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