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唐士奇羞愤不已,这便是人心啊!是的,这些百姓大多数人甚至不识字,如此状况哪怕是读书人也不一定忍得住,大家寒窗苦读,家境都不富裕。没有经书识教的他们那里还懂得家国大义,那里还顾得上。这一刻唐士奇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这群人中的异类,对方做的如此清晰熟路,显准备已久。三日前发帖,三日后迎亲为得便是让自己当众无计可施。如此,儒门脸面何在?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当思绪再度醒来,他们已在僻静之处。李应承方劝道:“张少英何许人也!你该瞧得出来他虽无武林的身份,但仍属下过千,这便是势力。”唐士奇不忿道:“李前辈,这些人妄行不法,钻研投机,国法便不能惩治他们吗?”李应承道:“他们之所以能横行无忌便因为他们从不欺凌百姓,武林的杀戮不同于百姓。利益的牵扯下你不杀别人,别人也会来杀你。朝廷都已正视武属的存在,你们的偏见只能是一种信仰上的顾忌。”唐士奇正色道:“坚持正法公道理念这有错吗?”李应承摇头道:“这与对错无关。面对首鼠两端的党项蛮人朝廷不也得不行招安之策。你看他们又杀了我们多少汉人?国家需要的人才是能够正视并解决这些问题,如果你还停留的冥顽不灵的偏执上,你的仕途将不会太顺利。”唐士奇有些生气,说道:“便这般一味的妥协吗?为此可以无限的退让?”李应承道:“这非妥协乃便宜行事。不错,他们确实罪大恶极,可他们也确实想将功折罪。朝廷当前最大的敌人不是武属,是异端势力。他们蛊惑百姓行逆反之事,甚至等待朝廷没落的那一日,这才是可怕的。”唐士奇道:“我经书识字为得便是维护国家大统,造福百姓,任何事都不可抵消他们的罪。”李应承道:“贤侄的行法没错,但原因是他们人数太多,连朝廷都拿不出最符合人心法度的办法。刚刚如你,不也无法回答人家吗?”唐士奇道:“我大宋百姓千万,数千之众又如何?杀人者偿命,自古已然,此为天理公道。”李应承道:“可是皇帝陛下也许不想这麽做。这些人是甚麽人?他们自小从死人堆里练就出来的杀人本领。你要抓他,他便不会反抗吗?如此官家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将他们剿杀?贤侄啊!汉江的叛乱你是知晓的,虽然江湖上传言十万众,实际也不过三四万人,这已是了不得的叛乱啊,这是一场不亚于宋与契丹人的战争。武林各派与他们对峙至今为何不敢动手,那是因为一旦交战只会两败俱伤。你要知晓,武林盟在汉江召集的人力达七万之巨尚不能动手。要将这一堆祸乱天下的杀手剿杀殆尽需要张少英他们这种人,换言之,他们的死伤与朝廷并无多大损失,朝廷只需给他们一个正常身份罢了。”唐士奇寒心颤道:“前辈,你此言完全颠覆了我十二载的寒窗苦读,我真的错了吗?”李应承道:“你没有错,是这世间错了,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是屈原。你刚刚若自尽当场,张少英今日之事便只能退却,但你没有做到,所以他进城了。贤侄啊,不必灰心,多年以后等你身居高位,居中调措之时你便能领略到这些。”唐士奇叹道:“即便我以死维护国家律法,朝廷也会降诏表彰,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李应承点点头,叹道:“孺子可教也!杀戮的残忍,你们看到的只是数字,若有一日亲临现场你便能体会。”唐士奇道:“即便如此,若官家知晓我没能维护大义,今后的仕途可能也毁了。”李应承劝道:“也许你们都没意识到张少英最风光的时候有多强势,你今日的勇气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不敢。”唐士奇问道:“曾闻朝廷有四门一黑之建制,这是真的吗?”李应承着意瞧了唐士奇,他与诸多士子一样,满腹经纶,一腔热血,只是缺少经历罢了。李应承示意唐士奇向城头走去,说道:“正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每一个朝代都会创立这样的社团来面对事端,并不奇怪。一群讲道理的遇到一群不讲道理的,以刑止刑,千百年来唯有此道。”唐士奇自小熟读经书,张少英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世道观,唐士奇叹道:“即如此,要那浩然正气又有何用!”李应承劝道:“武林盟你该知晓,这些年来与朝廷联合共营,江湖上一片清明。此法虽磋磨了朝廷正统,但确实大大减少了江湖上的打架斗殴,伤人性命的趋势,还天下一个太平。”唐士奇道:“终究国法之下,便治不得他们吗?”唐士奇道“道理皆通俗易懂,人心却不一样,否则古往今来朝堂上岂来诸般佞臣。武林盟乃朝廷册封,受朝廷治,虽然如今只是名义上的,但武林盟终究维护了朝廷国体。以此年年上贡,月月奏报,相得益彰。正视武属的存在,从而选择最有效的方式,武林盟与朝廷走到今日当属不易。贤侄再多的忧虑,也不如随我上城头一观,这几日的丽城定会动荡不安。”
说话间,李应承领着唐士奇上了丽城的城头。丽城只是个小城,城墙并不高,当李应承与唐士奇一上城头便有目光所及。唐士奇扫了一眼,是坐在拐角处睡觉的乞丐。只是触及了那人的一眼,刹那间的那人眼中的精光将唐士奇吓了一跳,眨眼间那人双目迷离,颓废不堪,瞬间判若两人。李应承微微一笑,叹道:“你有运气,这一刹那间的流放并非每个人都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