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孟沐浴着荒原的晚风,身上那件破烂披风被吹得哗啦作响。望着前面身形消瘦的拾荒女,大声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齐孟,齐国的齐,孟子的孟,当年父母给我取名是想让我比肩圣人····”
大概是被这种自来熟的气质感染,拾荒女哈哈大笑,露出洁白牙齿:
“圣人?八块腹肌的圣人?叫我石婴宁。”
苍老的细犬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飞车在荒原上投下清瘦的身影。
“婴宁,这名字真好听,像是消炎药。”
“小时候听爷爷讲一本鬼故事,那个时候帝国还有纸质书,什么狐仙啊鼠仙啊,忘了书叫什么名字···”
石婴宁打断喋喋不休:
“《聊斋志异》,婴宁是个狐狸,爱笑。”
“哦,”齐孟关上车窗,地面燃起了篝火,荒原帮开始出来觅食了。
在蔓飞公司时听过荒原帮大名,荒原帮专门在郊区劫掠路人和飞行器。
和拾荒者相比,荒原帮没有法律概念,他们装备精良,战力强悍,只要被盯上,就很难逃出魔掌。
据说这帮人最开始来自帝国最精锐的中军卫队,头领是前任皇帝身边的忠实卫兵。
三十年前与不列颠的北海大战后,宫廷政变频发,追随先皇的卫兵遭到了新势力打压,卫兵们或被处死,或被迫逃亡,这群人纠集近卫军中的逃兵和伤兵,给安装盗版义体,联同其他一些亡命之徒,盘踞郊区废墟之中,肆意劫掠。
前年,也就是武定三十五年,元老院终于派出军队对荒草帮进行镇压,当时播出的新闻说,已经干净彻底的消除了这些隐患。
“这半年多来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
齐孟简单给石婴宁解释自己被玫瑰花砸中的经历,婴宁听了,大吃一惊道:
“你是从浮岛来的?是岛民?”
“怎么?我不像吗?”
齐孟低头打量自己一番,确实不怎么像,他这一身行头怎么看也不像是拾荒人仰望的浮岛岛民。
石婴宁撩了撩马尾,这是雌性动物吸引雄性的下意识动作。飞车摇摇晃晃飞过高耸入云的围墙,终于停在了地下城入口。
一扇高大的金属门前,两个手持矢量喷射器的卫兵像关二爷一样把守门口,红着脸打量周围飞过的各式飞车。
“关二爷是谁啊?没听人说过。”石婴宁好奇问道。
“古代一个高个儿女人,见到陌生人就脸红,”
“真会开玩笑,这两个看门狗脸红可不是害羞,”婴宁凑到齐孟耳边,低声说:“他们是改造人,脸红是因为产生,产生那个······”
是因为涂了蜡,齐孟在心底说,这一刻,他回忆起很久之前陪爷爷看智取威虎山的话剧。
“是因为人体免疫系统排斥反应,义体与本体不匹配,白细胞杀死了大量入侵病毒,”齐孟思绪回到现实,脱口而出。
这个蔓飞公司三十多年都攻克的难题,就连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底层小程序猿也知道。强行安装或者使用盗版(蔓飞之外的产品都属于盗版)义体,本体就会发烧发热,严重的话会休克死亡。
“你知道的挺多啊,”
“那当然,我是帝国江海大学毕业,大学四年每年图书借阅量排名前十,驱动芯片与生物脑共生课程的老教授做手术的那些天,是由我给同学们主讲得········”
石婴宁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真厉害,芯片生物,就是电影里的僵尸吗?”
齐孟无语。
按照约定,他把机械姬身上的能量块给了这个爱笑的女孩,并和她道别。
石婴宁对齐孟挥挥手,发动她的老爷车,核动力引擎发出令人不安的咔嚓声,过了一会儿,蔚蓝色的尾焰终于点燃。
伴随细犬车缓缓升空,靠近激光监控摄像头,齐孟心情变得低落。
“要快乐,要快乐,”
回头望了眼夜幕下的巨大城墙,城墙背后的荒原上,那些被帝国抛弃的士兵们,正在踌躇满志,打家劫舍,他没有退路,可是踏入这道门,以后再想要登上浮岛,比登天还难,
浮岛虽然只是上层空间的第一层,却从不允许穴居人出现在他们的区域。
一些身形佝偻的穴居人忙碌一天,空手而归,作为拾荒者,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自己的飞行器,没有飞行器的人,是不允许进入地下城的。这些人只能在围墙周围乞讨为生,或许明天就见不到他们身影。
齐孟想起自己也没有飞行器,他在关二爷周围走了两圈,举着矢量喷射器的卫兵不怀好意的朝这个陌生人打量。
天马上就要黑了,齐孟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在外面过夜,和荒原帮一起渡过这个漫长的夜晚,据说这些人还从事器官移植,也就是活体摘肾。
齐孟抬头望向远方夜空,南都的社会分层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