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子时,雁乔叫了几个院里的女使一起来扶她,回去后膝盖酸痛难忍,雁乔将帕子泡过烫水,给她热敷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才不至于下不了地。
她静养了几天,没怎么走动,终于等到了中秋这天。
疏雨早早打扮好了,想到今晚能与岑闻一同去灯会,她从箱子里拿出了秋季裁的新衣,前一年裁的新衣是老夫人挑的花色,左右不过赭色深绛色、银灰色,鲜艳些的是橘色和妃色,其中并无她喜欢的颜色,便几乎只裁几套,其余的宁愿穿自己从前穿过的。这一季府里裁衣是由她去挑的,便得了这一身清雅淡蓝。涧石蓝长褙子上印了缠枝暗纹,隐隐有两袖生香的风雅,缘饰绣的层迭妆花,又带着些跳脱。她喜欢这一套,若是不将髻全挽起,与她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有女使帮着在梳宝髻,插了两支钗,头顶却还空着,她对镜比划着,思索半天,还是没把那把银梳篦戴上。
看了看外头天色,日暮将近,外头应该是人群熙攘,有彩灯初上,想到灯会,她心头有压不住的欣喜。
雁乔方才被她支去了岑闻的院子,现在才刚回来,她带着些许期待,将女使屏退了,轻声问:“她去吗?”
雁乔听了,脸上流露出几分为难,她迟疑地回道:“夫人,院里下人说二姑娘,哦不是,叁夫人前脚刚刚走 。”人后,雁乔还是习惯叫岑闻二姑娘,她讪讪地说道:“叁夫人…可能是…忘了罢。”
疏雨听了,本来有些悸动的一颗心沉了下来。本来她以为,过了昨日,两人之间能有些许缓和,但看来她还是想得理所当然了。本来岑闻就没答应她,现在自己在这里难过个甚么劲呢?
于是眨了眨眼,面上虽有些失落,但还是摆出笑意来安慰雁乔,说:“无事,她本就没应下来,既然不在,那便算了。”
“今日就你我两人能去逛逛灯会,登楼拜月也好,回来的路上再捎上一壶桂花酒,配着月团正正好。”
雁乔听说能去外食,喜上眉梢。“那自然好,我定替夫人挤到最前!”
今日,本该是有李家中秋家宴的,可李迹今年人在云州山场,说要过了中秋才能回家补休。李老爷事务缠身,无暇回家。李氏不想对着儿子这群不合心意的妻妾,所以差人送来诸如月团,河鲜等应节礼后,便交代各院子各过各的。疏雨这才得空跑了出来,带着雁乔,两人来得月楼品品膏蟹和鱼脍。本来这会儿楼上是一桌都不得空闲,雅间里围满了文人骚客,更别说直接能极目远望的二楼窗边了。伙计知道来的是李家少夫人,便还是腾了一桌散桌给疏雨二人。
斜后方只坐了一个姑娘,身形修长而腰背直挺,着一身石绿袄衫,桌上呈着四样菜,正独自一人吃得起劲。因为鲜少见到姑娘家一个人单独出门,雁乔便有些好奇,悄悄望了一阵,心里几分羡慕七分奇怪,怪就怪在她看到了这姑娘腰间还别着一把精巧的匕首。
雁乔转过头来准备给疏雨布菜,却发现疏雨用手在搓着袖缘。姑娘情绪低落或者紧张时,便会做这个动作。她想叫姑娘开心些,于是故意挤眉弄眼地对疏雨悄声说:“姑娘,你看咱们斜后方这姑娘,再看看咱们,你看这够我们吃么?”
疏雨本来在想着岑闻的事情,被她这么一打岔,看着雁乔故作怪奇的样子,她好笑地说:“嗯…这是嫌我小气了。”
雁乔看姑娘有心跟她开玩笑了,这才辩解道:“不是不是,就是看这姑娘自己一人也这么自在,我羡慕呢。”
“再说平日里李府厨房最是抠巴,从前在岑家,姑娘要吃甚么,厨房能变着法地给姑娘做上几盘!在李家,花样少就算了,分量也不过刚刚抵饱。”
“怪不得姑娘这几年都这么瘦呢,府里,我看也就知府老爷最胖,其他夫人都瘦得吃不饱似的。”雁乔肯定地点了点头,自己下了结论。
雁乔说的是实话,李府虽是官宦世家,但在餐食上也不尽心,半点不如从前岑府的厨房来的贴心。
疏雨听了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没等她回一句话,便突然听得“哎——!”的一声惊呼,回头看过去,是伙计上茶时,不小心将那茶泼在客人身上,定睛一看,那被泼了茶的客人正是方才雁乔说的姑娘,茶汤还好只是泼在衫下的白裙边,不然这般滚烫,定要将人烫出个好歹来。
那绿衫姑娘也不恼,她只是被惊了一下,随即就站了起来,管伙计要一条湿巾来擦。刚刚那声是伙计匆忙闪避中喊出来的,这会儿,伙计绞了干净的布巾连声道歉,虽然擦掉了些水汽,但茶渍泛着青黄,在葱白罗裙上看着,有些扎眼。
见擦不掉,伙计忙躬身道歉,他注意到那柄匕首,迭声讨饶,说要照价来赔。那姑娘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一个伙计能有多少前来陪她呢,再说了也不过一条裙子。于是她摆手说:“算了算了,我回家洗就是了,我又不是甚么夜叉,怎么就把你吓成这般,快别鞠躬了,不用你来赔。”
伙计这边却跪着胆战心惊不敢答应,这位客人出手阔绰,衣着简朴但料子明显不是遂州的寻常衣料,万一得罪了人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