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晚起,岑闻也不再佯装那姐妹和睦的样子,疏雨甚至都不常见到她,常听下人来报,说她过了申时才归家。
今日她一起来,便听到外间来传,说婆母李氏身边伺候的陈嬷嬷过来了,说替婆母来传话。疏雨叹了口气,一大早便又不消停,要不然就是为了岑闻出门的事,要不然就是为了二姨娘那边的事。
她洗漱完,走到外间,先看到陈嬷嬷一副热切的样子站在桌前,向她问好。桌上摆了一碗还蒸腾着热气的汤药,那是李氏吩咐了给她和二姨娘都用的助孕方子,疏雨向来嫌这药糟心,转头就把药倒到了院后沟缝里,这药送了一年有余,她便倒了一年有余。但说来也好笑,这药若是真如李氏所说的那般好,那怎的李迹不喝?再说来,疏雨之前偷偷喝着避孕方子,自然是没有动静;二姨娘当年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可孩子先天不足,没满月便早夭了,一来二去的,问题该是出在哪,李迹自己清楚。
疏雨冷笑一声,只看了那药一眼便偏过头去,嫌那东西戳眼睛。
陈嬷嬷是精明人,只顾办事,从不仗婆母的势来讨不自在。她陪笑着躬身对疏雨说:“夫人一会儿用完早膳,可否去老夫人那里一趟?”
“老夫人记挂着您身子,叮嘱我今日早些将这进补汤药送来,您一会儿用晚膳就刚好温热能喝,这喝完药呢,老夫人是有些婆媳间的贴心话与您说的,就请您一会儿去一趟她院里。”
疏雨一下也没了用早膳的心,随口答应了,“陈嬷嬷回去告诉母亲,一会儿我服了药收拾好便过去。”
陈嬷嬷听了,恭敬地回道:“哎好呢,夫人先用膳,老夫人那边,不急。”
疏雨敷衍地应着,雁乔在一旁暗自唾着,李氏这恶妇,自己也是女人,却惯会来欺着别的女人。还说不急呢,两年里姑娘做甚么都要被这恶妇挑剔;对着二夫人苑娘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她一惯瞎了眼只管护着自己宝贝儿子。苑娘家中不过小本经营,一张白纸似的被李迹骗了去,叁个月了才知道自己怀了胎,慌乱之下去找李迹,李迹一面安抚了她,一面却躲了起来。
是苑娘父母性情直接,来李家讨说法,这才闹到了李氏面前,李氏那怎么能认,便叫人到处散布苑娘传言,说她不检点,鲜廉寡耻,害得苑娘病了好大一场,父母都去衙门击鼓鸣冤了,眼看这娄子捅到了李家知府老爷面前,李迹这才灰溜溜地,像给了天大恩惠似的,在疏雨之后把苑娘纳了进门。刚被抬进来,苑娘怀着孩子,李家看重这头胎香火,没为难她。等这孩子夭折后,李氏便来劲了,没少使手段羞辱苑娘,姑娘看不过去替她挡了好几回,便连着姑娘便也遭了训斥。
雁乔边唾着,便伺候着疏雨用早膳,疏雨胃口不佳,粥饭只动了几勺,便叫雁乔去把那药处理了,两人好准备去李氏院里。
果不其然,今日听训又是与闻儿有关。婆母几次召她去听训,张口闭口谈得都是让她管好自己的妹妹,主君不在家,李家妾室才刚过门就总往外头跑,就这般不安于室,说出去还以为李家没了规矩。
李氏训话疏雨向来不放在心上,她惯常摆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其实左耳进右耳出。可这回疏雨却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她心想,甚么不安于室,甚么是规矩,把女子拘在家中,干等着丈夫,对着丈夫摇尾乞怜才是规矩,想到这画面,她讥笑了一声。
这一声被李氏听到了,她惊异非常,不敢置信地看着疏雨。李氏心中火起,想到当日是常儿着了苑娘那小贱人的道,犯下那混账事,才让坊间传得那般难听。说常儿强霸了良家女子,闹得遂州附近官宦人家,无一家愿把姑娘嫁过来。这才退了一步,找上了岑家,等疏雨嫁过来后,又才把那小贱人抬进了门,做了李家的二夫人,可惜二夫人不争气,孩子诞下就夭折了,倒真是白抬了她进门。
之前看疏雨虽不如她的意,门第教养谈吐半点不入她眼,却也从不敢违逆她,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李氏惊愕失色,厉声喝问:“你笑甚么?“
疏雨眼皮都不抬,懒得与她争辩,不经意道:”母亲误会了,自然是笑我自己。”
李氏听出她话里明显是在敷衍了事,觉得自己丢了婆母的架子,不解气,她没好气道:“你是该好好自省一番了,过门两年无所出且不说,还留不住丈夫的心,叫他被自己的小姨勾了去,说出去我都嫌臊得慌。”
勾了去这话难听得很,李迹甚么德行,作母亲的人自己不清楚,净把他做的混账事往女人身上推,说得混像是岑闻手段不干净,使了心计要攀李家的门,她于是微微抬起了下巴,思考了一瞬,嘲讽地说:“是,都是儿媳的错。”
“夫主时年二十有叁,能作文赋,官居要职,儿媳不过出身小门小户,不曾学过政论判文,自然也想不到,还需自己去教他辨这是非曲直。”
“夫主流连勾栏,是那楼中粉头伤风败俗;当日二夫人进门,是她自轻自贱;今日闻儿过门,是她不守家规,桩桩件件的,夫主倒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李氏听了这两句,被她激得怒目圆瞪,将那玉手钏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