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哥在换拖鞋。他爸衣衫凌乱,胸口狼藉,而罪魁祸首司马二本人两脚并不着地,思路不能完全接通。怎么办。都怪这一届1太难带了。司马耳听大哥欢欣雀跃上楼声(“二、二、宝、贝”),头顶还是父亲浊重呼吸。他脑子很乱。大哥一向很反对他出去乱搞关系,而这一下,内部消化,惊世骇俗。大哥怕是要将他化学阉割。
人美咬牙切齿,声音压低,司马抵在他胸口的头额皮肤也震麻。人美说,“你”说着又吞吐不详,只是两臂重新将他揽起,呼吸不稳往浴室里抱。司马这才察觉到他爸心跳很乱。他从来没有如此细听过父亲的心跳声。他一瞬间感到不真实,有如身在虚空的极度不安。但是人美用肩碰开浴室门,回脚就把门又踢上。巨大的声响让司马从疑惑中返醒。他抬头,和人美在昏暗中再次对视。
“开灯。锁门。”人美抬了抬一边肩膀,示意他将紧攀的手松下,去够门把和开关。司马连忙照做。咔哒锁上一瞬,他听见大哥声音渐近:“二?”
“我我洗澡呢哥。”司马勉强笑说,手又揽着父亲后颈。人美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啊,宝你自己怎么洗澡啊,门开开哥哥来——”
“爸,爸帮我。”
隔着门,司马都感到一阵寒气。还有消毒药水气味。他小时候很喜欢去药房里闻这种味道。此时不知是真实抑或幻嗅,然而他哥的表情肯定从和煦慈母面变成了什么不可知的黑暗物质。司马一个恶寒,牙齿碰响。他十来岁的时候确实认为他这个天生美丽天生卷毛的哥是个好妈妈代表,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都会做。自从他在校内网搜到他哥斗殴视频,标题“级司马大魔王”——他之后再喝大哥煲的老母鸡汤都怕吃到人指头。
他哥估计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没有当场驳他爸的面子。他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依依不舍道,“有事要叫哥哥哦,洗完下来吃面——”
人美却冷声:“他腿还没好,吃什么辣。”
死亡沉寂。门外他哥声音陡然一沉:“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司马难。”
“司马仁。”
司马趴在他爸胸口,表情疲乏地听一日三度父兄吵架。他哥名字里的难,读作劫难的难,和佛教里的那个阿难不知道有没有渊源,总之做名字不算吉利。而他哥火一上来就叫他爸在外用的名字。司马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司马仁是三个字,骂起来重音比较好把握,方便发狠。也可能因为人美听起来太温柔了,不符合他哥心目中他爸穷凶极恶形象。
人美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背身就抱着司马往浴缸走。“你下去吧。我给他洗。”难仿佛输了一程,不再说话,后退一步,转身拖鞋啪嗒啪嗒忿然离开。
这厢司马后背被扶着,他回头确认,手撑着浴缸边沿,缓缓坐下。他费力仰头,才见到父亲在光下的面孔。他瞬时又被拉入某种回忆中,在迷惘中几乎忘掉眨眼。人美此刻突然俯身,两个人各带意味的呼吸撞在一起。司马不由后倒,双手十指努力扣紧。人美及时再次扶住他弓起的后背,另一只手越过他,去拧水龙。
“坐坐好。”
冷水沾湿他留长的发梢。司马身体前倾一点,下颌小心挨着人美颈窝。人美顿了一下,保持着弯腰低身的为难姿势,让他在自己肩上耽留片刻。随即他深呼吸,“好了。”他单膝跪下,开始着手脱他儿的睡裤。
操。司马从难得迷惑中惊醒。这是我想要的发展吗。操。
人美两手一扯,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看了看他儿的护理脚套,以及另一边的惨白小腿,还是站起身。司马习惯性仰头,看到他爸把已经没有算好好穿着的汗衫,完全脱掉。
他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