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卢戈成金的登门挑衅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却让李景肃下定决心,尽快带司徒晔离开平栾,回李氏部族的根据地襄城避一避风头。
不仅是避阿卢戈扈朱失踪的风头,也是担心在平栾待久了,难保刘辉不会反悔把司徒晔交给他,再生事端。
何况,平栾是司徒晔的伤心地。他到现在都不愿踏出府邸大门一步,留在这里对他并无好处。
计划已定,李景肃便加快准备的进度。私下里,他给了管家一笔钱,让他在自己离开后纵火焚烧后院,主要目的是彻底摧毁那间私刑处死扈朱的地窖。他要让扈朱曾经出现在李府的痕迹彻底消失,拖延真相败露的时间。
司徒晔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李景肃自己也很清楚,即便姐姐贵为第一王妃,即便自己官位高爵位重,虐杀阿卢戈扈朱的事如果曝光,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他已经因为悔婚的事得罪了一些刘氏贵族,再与阿卢戈氏公然结仇,实在不够明智。
但司徒晔会为此担心,却让李景肃感受到酸涩中的一丝甜意。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以自己的所做作为根本没脸在司徒晔面前邀功,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幻想一下,自己在那孩子心里的印象能有稍许改观。
将襄城送来的短笺凑近烛火,等着短笺燃烧殆尽,李景肃才熄灭蜡烛走出书房,踏着月光回到后院。卧房内烛火通明,他推门入内,坐在案桌前的司徒晔闻声抬起头,轻声道:“回来了?今日好晚。”
心里涌起一股温暖而又沉闷的情感。此情此景,此人此语,让李景肃恍然有种错觉,好像忙碌一天回到家中,至亲至爱之人在等待自己。美梦成真,大约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
他使劲掐了掐掌心让自己清醒点,边关房门边说:“你若困了乏了,自行歇息就是……”
他没敢自作多情地说“你别等我”,人家也未必是在等他,说出口反而平添尴尬。司徒晔没做声,他回身瞄到他摊开在灯下的书册,不免又是心疼。
“怎么还在看书啊?灯火昏暗,对你眼睛不好。白天看还不行么?”
司徒晔忍了忍大概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你管我这么多呢……”
李景肃哑然失笑。他比司徒晔整整大了十岁,看他总有种看小孩子的心态,一不小心就管东管西地啰嗦了起来。可是司徒晔的眼睛不好,程艾都特意叮嘱要多加休息,给他配药的时候也会加入一些明目养神的药材。
而眼睛不好,纯粹是因为哭得多了。李景肃作为罪魁祸首,难辞其咎。
他走到他身边坐下,顺势问道:“你在看什么?”
“穆陵陪我从你书房拿来的,译写成北茹话的《春秋史传》。我觉得很有意思,不知不觉便看入了迷。被你这么一说,眼睛确实有点疼……”
司徒晔放松坐姿,揉了揉眼睛。李景肃微微皱眉:“别用力揉搓。我弄点清水帮你冷敷一下吧?”
“没事,稍许不适罢了,不必紧张。”司徒晔拉住他,“这本《春秋史传》,听说你很是喜欢,反复通读过?”
“穆陵告诉你的吧?”李景肃略略有些不爽,“我只让他保护你的安全、教你北茹话,可没允许他带你进书房。”
“啊,抱歉,是我忘了,书房重地,确实不便外人出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个武人,书房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再说你也不是外人——这句话李景肃是不敢说的。
不过书房里还是有些不宜让昱朝太上皇看到的东西。比方说自己耗费极大精力和人力制作的中原江北地形图,便是连刘辉都不知道的极度机密。他暗地里有点埋怨穆陵的不谨慎。
没想到司徒晔幽幽地说:“对于柱国大将军、封邑一万五千户、又是当今君王内弟的人来说,书房之中,确实过于单薄……”
李景肃直觉他意有所指,不解地看着他。
司徒晔稍稍迟疑,直接了当地问:“这几天我身子好些了,才注意到——你是不是过于清闲了?我好像没看到你去上朝,也不见有人来找你议事。你偶尔出门,无非是进宫见你姐姐,或者跟人喝酒吃饭什么的。你似乎终日在家,无所事事……”
“……我才平叛回来没多久,王上暂时也没有用兵的打算,在家休息一段时日有什么不对吗?”
司徒晔摇头:“不对,你太清闲了。你别瞒我了,我还没有迟钝到连你被夺权赋闲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李景肃长叹一声:“这种事,你何必在意?我也没打算让你知道……”
“……我今天逼着穆陵说了,他说你自从平叛回来之后,名义上虽然升为柱国大将军、位列朝臣之首,封邑也增加到一万五千户,但实际执掌军队的大将军一职却交给了刘淼。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北茹的最高实战统帅了……”
李景肃沉默不语,在心里给穆陵又记了一笔。司徒晔凝视着他,眼波微微流转。
“还是……因为我的事,让刘辉记恨你了?我有这么值钱么?只是婚约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