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这种响动越来越吓人,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用被子跟枕头盖住脸,试图将其阻隔,可那声音还是折磨般地灌入耳朵,而且根据咀嚼声音的不同,所有人都能立刻想到自己身上相对应的器官。
众人甚至怀疑在今天之前,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了解人类身上的可食用部分。
左弦躺在被窝里,跟木慈面对面,他凝视着眼前人的面容,缓缓道:我的骨中之骨,我的肉中之肉。
这句话听起来倒也耳熟得很,木慈从左弦那恶补过一点知识,知道这句话是耶和华造出夏娃之后,亚当所说。
原话是这样一句:
【那人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称她为女人,因为她是从男人身上取出来的。】
现在看来,现在这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要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归一体了。木慈露出有点古怪的神情,他全身发毛,迫切想找点话题分散注意力,因此目光只是紧紧停留在左弦的面容上,你说她会过来吗?
高三生立刻发出了一声恐慌的尖叫,很快就被余德明掩住了。
这可说不准。左弦沉思片刻,不过我想不会。
木慈不解:为什么?
现实一点来讲,一个人足够她吃撑了,而我们有四个男人,考虑数量也该先去吃清道夫,那我们有充分的时间逃跑;浪漫一点来讲,夏娃与亚当共为一体,密不可分,画家的死足以说明只能存在一个夏娃,那么你觉得亚当会有几个?
这两样猜测虽然没有让三人完全放松警惕,但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
倒不是他们对杀马特有什么偏见,而是实在没来得及培养什么友谊,当然也就谈不上多少同情跟怜悯心。
死不怎么熟的人,总好过死自己人。
至于清道夫这不是还没去吃他嘛。
尽量忽略那些咀嚼声的木慈在床上翻动一下,双手枕在脑后,他脑海里乱糟糟的,沉思片刻后问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我想不通。
什么?已经有点了睡意的左弦趴在枕头上慵懒地出声询问,趁我睡着之前,给你最后三分钟。
三人:
他们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左弦的神经大条,还是佩服他的胸有成竹。
管家。木慈挠了挠头, 你说得没错,仆人跟画家的确都没有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可是管家完全有能力做到,而且要不是当时反应快,我估计他已经动手了。
左弦忍不住笑出声来,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无聊,只露出了半张脸。
厚重的窗帘没能拉好,漏出些许如水的月光,照在左弦的眼睛上,比冰更冷,比天更蓝,仍旧是浅浅的,像一对廉价却美丽的玻璃珠,透着难以捉摸的光彩。
你难道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吗?
木慈努力思索了一下:这样狂热的人?其实倒是有,一些运动员的粉丝往往会失去理智,就是因为这样,我更加不懂了,他怎么能接受得这么快,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画家?
因为他在意的本来就不是画家,而是自己。左弦直视他,他认为那些画让人为之疯狂,于是不准其他人有不同的意见,画家只是一个容器,安放着他的狂热与迷恋。你以为他将自己当做奴,不,他将自己视为主,他喜爱那些画的疯狂,而琳娜足够疯狂。
既然如此,主更换奴仆,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木慈喃喃道:傲慢。
人纵然追求着独立自主,可本质上仍然是群居动物,不会完全脱离社会,即便不想建立更亲密关系的当下,仍旧有许多人因为兴趣爱好组建成一个崭新的集体,好寻求认同、理解、交流。
而一旦集体膨胀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对个人产生一定的影响,或因为情感,或因为服从,而庞大的数量往往能够凌驾于个人之上,从寻求认同,到逼迫认同。
左弦淡淡道:我所谓的不杀人,是指他们的方式更接近人类,而不是怪物。否则在某人反抗的时候,他们就直接把这个不称职的模特干掉了,而不是称赞他的怒火也很美丽了,你说是吗?未来的大学生。
这让高三生涨红了脸:我我英语还没考呢。
余德明闻声不禁苦笑起来:这么说来,画家的形象,也是想让我们争风吃醋?
是啊。左弦叹息道,可惜遇到一群铁石心肠的男人管住了下半身。
过了一段时间后,令人牙齿泛酸的咀嚼声终于停止,大概是琳娜饱餐了一顿,她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很快就消失了。
而左弦已经睡着了。
三人的神经这时候才稍稍放松下来,离火车到来还有二十几个小时,余德明跟高三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火车,但经过这几天的折磨,早已决定把那辆只在木慈跟左弦口中出现过的火车当做自己的第二故乡,这会儿简直算得上是归心似箭。
这时候高三生突然忧心忡忡地说了一句讨人嫌的话:这事儿真的就算是完了吗?
用不着猜,木慈一听这话就立刻想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