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她以前在大荒的时候,听说过诛仙台的可怕。上了天庭之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这样的精致。
大朵大朵的妖娆红莲,无根地在空中绽放,将诛仙台的四周的八根柱子围起来,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散着冰冷幽光,红白映衬得十分好看。诛仙台上的雾气缭绕飘渺,远处云海翻腾不休,是个极美的所在。
乌邡带着她绕过重重守卫,站在了流金面前。
流金被锁在诛仙台的石柱子上,两根铁链子穿过他的肩膀,隐隐泛着流光,是加持过了术法的模样。有血从他肩膀上流下来,白衣服上血迹斑斑,他低垂着脑袋的模样有些颓然,看得出来精疲力尽。
笺秦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
不过几日不见,他如今的模样差点让她认不出来了。从前他总是云淡风轻的姿态,站在她身边,举止温和有礼,自有一番出尘味道。
所以,她才会上了他的当,以为他是一个好人罢!
笺秦扭开头去,忍住眼睛里的眼泪。乌邡低声唤他的名字,过了好久,才见他睁开眼睛。
没有撕破脸露出本来面目的坦白,没有解释说明。流金睁开眼睛看见她,抬起头来跟她平视的时候,眼光坦荡毫无愧疚,更没有得意。他只是笑笑,笑容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他问她:“恨我吗?”
笺秦怔住,然后摇了摇头。
流金含着笑道:“我独自在女娲为我幻化的世界里沉睡了许多年,是你把我唤醒的。那一天我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看着你在想,眼前这个姑娘,或许就是女娲跟我说的,我的缘。这些,你信吗?”
笺秦拼命地点头。
她信,她什么都相信。其实从他心软地放下战戟的时候,她就已经相信他了。他是这样的男人,他救过她,给过她许多温暖。
他知道她爱渊极,所以不杀渊极。他宁愿自己死了,也舍不得她难过。正因为这样,他如今才会在这里。他本该是人人忌惮的邪皇,被囚禁的万万年,心中一定积累了无尽的怨恨,可是因为她,他放弃了那些。
渊极说他一直在利用她,可是她知道,他从来没有利用过自己。
笺秦伏在结界上,隔着似幻非幻的结界看他。她的眼泪顺着结界落下,流金看在眼里,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傻子,不要哭。女娲都奈何我不得,他们更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是封印我,把我困起来陷入沉睡,总有一天,我会再醒来。”
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安慰她的罢!
渊极……流金……
这两个男人,都是她负不起的人。渊极为她放弃了尊严,流金为她放弃了仇恨。
但是总归,她心疼渊极更多一些,所以她不能再让他两难了。
笺秦猛地抬起头来:“可是,神仙的生命也未必都是永恒,如果你沉睡不醒,我总是等不到你,我总有一天会死的。”
流金愣了愣,半晌敛了笑容,语气严肃:“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她点点头,泪眼盈眶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掏出了她的羽翎,天生的六翼在她背上舒展,她飞向半空猛地用尽全力一击,一阵白光划过,随即她被结界的反噬之力弹到了另外一棵天柱上,还不等落地,就刷地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她根本不顾惜自己的伤,又再一次起身,用尽全力攻击结界,再一次被震飞,又再一次起身,不断重复。
乌邡已经惊呆了。
她一次次攻击天君设下的结界,一次次被打飞,直到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微的细响,她才抹着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
结界一散,流金的身形现了出来。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声音低喃带着眷恋:“流金,我会等你来见我的。”
笺秦拥抱片刻,手摸到他肩上的禁制,闭起眼睛低低念了几声,枷锁慢慢松脱,落到地上。流金连忙抬手抱住她,她却果决地丢了一个咒语过去,流金来不及反应,软软滑到在柱子下。
她抬眼看着乌邡,表情平静:“求你,带他走。”
“你……你呢?”乌邡从她手中接过流金,没有立即走,反而多嘴地问了一句。
她没回答,只是凝望着天边越来越浓重的色彩,低声说了一句:“天庭众仙都来了,求你立即带他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乌邡终于不多问,抱着流金飞快地消失在云层里。他们刚刚消失,无数的人就落在了诛仙台上,待看到她满身的血迹和身后空空如也的石柱子,天君怒气勃发,只冷冷落下三个字:“带回去。”
“不必了。”笺秦站起来,就站在流金的位置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私通邪皇,此乃重罪,请天君赐我极刑,灰飞烟灭。”
“你这样,对得起渊极吗?”天君忍了又忍,终究说出了一句话。
她的心猛地一痛,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那就请天君不要告诉他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