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程策替赵慈揣着两只胆,陪他去了小礼堂。
流行音乐社团的扛把子老徐是评审,一见他俩走过来,脸突然拉得老长,浑身倒毛,由内而外散发一股不共戴天的凶狠。
程策认为那眼神内涵深重,很不简单。
于是他火速跟赵慈了解了一些情况。
听完以后,他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程策问赵慈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卖艺,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方倒也实在,说忙中偷闲放松心情,是为了卡拉OK。
这卡拉OK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正式开嗓,就玩球了。
只因赵二哥,和老徐他哥曾有渊源。
当年潭城警方重拳出击,在打黑除恶的小高潮中,把慢半拍的徐大哥整进了局子。
“人捞出来了没有。”
“嗯。”
程策抖了一下手里的校报,说老徐问题也不小,冤有头,债有主,岂有一恨就是一窝的道理。
赵慈对程策竖起大拇指,表示这种毫无怜悯的,天然型的反社会意识,和他爷爷很像。
他们互相恭维了两句,程策拍拍赵慈,说赶紧去后台准备吧。
反正今天横竖进不了第叁轮,务必放下包袱,唱出心中所想来。
赵慈嗤了一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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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赏曲的群众里,程策无疑是席间最冷静的那个。
不喊不笑,不激动。
无论多激烈的旋律,多美的高音,他都跷着二郎腿读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然而就在赵慈开唱的刹那,他无声地把报纸扣了下来。
或许是歌词动人,抑或是情真意切,吹毛求疵的程策张着耳朵,一直听到胸中生出了火。
他虽缺乏鉴赏艺术的品味,但他亦觉不公平。
程策想,团里的扛把子老徐算什么东西,台上那个男的,才是社团未来的希望。
可是,这份诡异的自豪感很快便褪了色。
程策不喜欢赵慈的游刃有余,也不喜欢那张射灯下无可挑剔的脸。
他坐在椅子里,目光从头扫到脚,一种隐秘的,益发强盛的妒忌渐渐升了上来。
它不断壮大,宛如林火蔓延。
只在区区一首歌的时间里,就把周遭的暗角落都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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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赵慈得到了结果。
他不出意外地被老徐列入黑名单。
扛把子有自尊,说坚决不忘前耻,哪怕态度再端正,以后也不给唱。
程策一句安慰的话没多说,掏钱给买了一支小卖店最贵的雪糕,以资鼓励。
近来,他俩这诡异的组合逐渐成为了常态。
身为尚家未来的姑爷,程策爱屋及乌,待她隔壁邻居的态度,也比从前更和蔼了些。
程氏精品小灶原本只管理科,但是,在阅读过赵慈费心撰写的雅思小作文后,他坚决地把文科的大旗也扛了起来。
现今赵慈和程策,是班里互帮互助的典型。
顶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帽子,被痛心疾首的教师队伍批判为“灰指甲,一个传染俩”。
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比同窗深点儿,离兄弟相隔甚远。
程先生听过张管事的近况汇总后,告诉程策人心隔肚皮,最好与赵家的孩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客客气气,在学习上相互交流就成。
狼窝里出不了绵羊,真要做交心朋友未免太危险。
程策说,他对赵慈没有兴趣,至多只能称为熟人,而不是朋友。
他交心的唯有一个人,她叫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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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从不轻易交心的程策,带了个便携药箱来。
考虑到赵慈手臂上的伤不方便,天又热,每天中午换一次药,折腾十来分钟,还包得歪歪扭扭像狗啃,不如由他帮忙解决问题。
赵慈一开始并不肯。
他嫌程策假惺惺,说这些真善美的表面功夫,都是做给尚云看的。
程策没有反驳,他只说,人假,可药是真的,爱用不用。
“上药收钱吗?”
“你要是想给,我也可以收。”
赵慈抬头看天。
“...... 假如包得好,请你喝可乐。”
“本来也没指望你请别的。”
吃过午饭,赵慈坐在花圃旁边,捋起袖管,忿忿地将那只胳膊伸出去给程策瞧。
他没想到程大夫手上功夫细,清洁伤口和包扎一步到位。
搞出来的成品干净齐整,赏心悦目,比常氏诊所的男护士还有水平。
…… 你学过护理不成?
昨晚学的。我看效果挺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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