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杰见此情景,跌跌撞撞地就要去接她。
时至今日,他终于懂得什么叫做悔恨。
恨自己玉堂金马寻花扶柳,恨自己不思进取招摇撞骗,恨自己游手好闲坐享其成,恨自己虚度光阴怕苦嫌累……恨自己不能多学一些,哪怕是一些!也好比在这样的时刻让心爱的女子去迎战魔道!
让心爱的女子去迎战魔道!
什么之乎者也,什么君子小人,陈章杰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荒谬之极,可笑至极,绝非一个君子,绝非坞都陈氏的少主,绝非一个男人。
如果不是他一时兴起要来朴洲寻楚辞,如果不是他歪打误撞用了混阳咒解了那魔道身上的禁制,如果不是他拖累了大家才被那人拉进结界,如果不是他,铜板不会昏死过去,楚辞更不会这样!
“我来了,你坚持住,我来了楚辞!”
可他还是太慢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火光中的女子跌落在地,溅起一滩水花,将那玉白的脸庞冲刷得愈发苍白。
他终于支撑不住,啪的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埋在脸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连抱住她,自己都做不到……
他还会什么……
也许,一个人的成长,总要从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刻开始,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甘心,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懦弱。也正从那一刻起,以前所有的劝导与训斥都涌上心头,突然将那一刻早被红尘蒙盖的心冲刷干净。
还于此刻,心明眼亮。
红绫从楚辞的怀中飞起,近似亲密般将女子缠住,不遗余力地往上拉。即便主人早已昏迷不醒,可红绫却心有灵犀一般要将她从水中拉起。
正此时,眼前突然一亮。
上百只利剑从天而降,竟然直接将这结界从外打破了!
陈章杰愕然抬头,才看到天上飞下两个人。
一个是当初在陈家陪着楚辞闹腾的男人,面容清俊,过目难忘;另一个……仙风道骨,仅从那一身威压来看,比他祖父都强悍不少,这早已不是寻常高手了,而是一方大能!
在见到元宵之后,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游亦方的茶杯应声而裂,泼了余令一手的热水,可余令却不觉得烫,不由分说就提着玉沉剑往外飞。剑意四射,即便是那奔腾的瀑布之水也不敢近身。他起了滔天的怒气,一路上都心惊胆战,唯恐出了什么茬子。
游亦方作为一派掌门,看着还镇定些,趁着御剑飞行还有段距离,他安抚道:“临韵,不急,也许小辞没事呢。”
余令轻轻嗯了一声,神情不明,眉间却挂满了冷冽的寒霜。
游亦方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元宵说了,抱朴山中竟然有魔道!他眉心隐隐跳了跳,将不安压了下去,魔道已几十年未出世了,这几年都是借着魔道名声小打小闹的闲杂人等,不成气候。可按照元宵的说法,那魔道还戴着一副可怖的鬼面具。
黑底红嘴,容貌憎恶,鬼面具……
二十多年前的滔天大祸又浮现在了眼前,他轻轻叹息。
抱朴山已到,下方的情景惨烈,令人不忍直视。楚辞躺在一片血水之中昏迷不醒,远处正跪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结界已被余令从外部打破,游亦方也伸出手掌,将这一番血雨腥风的惨状都覆手一遮,待抬起手掌之后,一切又神奇般地恢复了原状。
而祁钰的尸体也化作了糜粉,彻底消散在了雨中。
他知道,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但有的事,能瞒越久,越好。
余令半跪在地上,手掌轻柔地抚在楚辞的脑后,手臂一带,就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回山救人。”
“嗯……师父,我们走。”
二人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一会功夫便要走。
陈章杰急忙去拦:“楚辞,楚辞!”
余令却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他。
男子神情寡淡,眸子漆黑,漠然又睥睨。
“陈少主还有什么事吗?”
陈章杰迷惘地张了张嘴:“我……我想看看她。”
余令终于笑了,可眼神却极凉,笑意不进眼底。
“看什么?看她气若游丝性命不保?看她奄奄垂绝岌岌可危?是否看了她的模样,你才会更加认定自己清白无暇,可以置身事外?”
余令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收起你的飞扬跋扈毫无顾忌,收起你的贻笑大方洋洋自得,收起你那可笑的少爷脾性,好好看看,看看这天地之间,是否都要以你为中心而运转,看看因为你突然兴起而闯下的滔天大祸。”
“看看,看清楚了吗?”
“陈少爷。”
陈章杰愣在那里,手也一动不动悬在空中。
余令的话如惊雷般在他耳边绽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那陈少爷三个字,更是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