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但皇城宫苑深似海,枕上情薄如路人。
陈长川是真的不管傅初尧的死活。
一个九十多岁的皇祖母死就死了,哪里就有那么深的情分在,几千里的非得回去看一眼,陈长川充满嘲讽地想,等到傅初尧赶到北元,老太太说不定都已经投胎找好下家了。
非要大冬天的回故国奔丧,能有什么意义,且这事儿一提起来就显得晦气。
但傅初尧非得强硬地求着要去,陈长川也不拦着,他膈应傅初尧很久了,早就想把人从王府里清出去,但苦于自己皇帝老爹近些年越活越倒退,为了避免两国开战非要死撑着那一点面子不撕破。
但陈长川可不管那些,他可不想白供着丧门星,正好这次傅初尧主动提出要走,那就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一刻也不愿耽误,傅初尧即刻就要动身出发,他行李不多,马车甚至略显寒酸,贴身婢女玉晴和侍卫孙闯自是伴驾随行。
好歹是自己名义上的王妃,陈长川不能一点也不表示,于是乎他随手点了几个看家护院跟着,只让他们谨记一条,哪怕真出了事,也别让傅初尧死在他们南齐的地界。
山路难行,傅初尧在马车里颠簸得不轻,然忧思掺半归心似箭,他只想早日回到北元皇城。
护院们却不急着赶路,一行七八个人只是稀稀落落地跟在马车后头,单看这配置任谁也不会想到马车里坐的会是天潢贵胄,会是当今北元圣上的亲生胞弟。
不过越是归心似箭,越是碰上意外,许是命途实在不济,傅初尧他们刚一走进天门关就遇上了大雪。
鹅毛雪片纷飞而至,银装素裹却也寒冷肃杀。
天是真的冷,且马车四面漏风,玉晴已经把两条被子都围在了傅初尧身上但还是不顶用,傅初尧本就风寒未愈,被刺骨寒风一吹立刻又发起烧来。
仿佛骨头缝里都是凉的,人冻得将要熬不住,傅初尧疲惫虚弱至极靠在玉晴肩上昏昏睡去,陈年旧事便又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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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北元皇城永和宫。
即使已经行将就木,但是榻上躺着的宫妇依旧美艳,不难推断出她盛年之时该是怎样的姿容独绝。
这是宋太医最后一次为宸妃诊脉,他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大半辈子也算是经了不少风浪,但是这次切脉老太医却吓得手都在哆嗦。
手下脉象微弱,时有时无,这昭示着宸妃娘娘的病已是回天乏术,神仙难救,虽然一直靠着老参灵芝吊命,但终是走到了油尽灯枯山穷水尽的地步。
一抬头撞上了宸妃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宋太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哭腔:“娘娘…恕微臣无能…您……”
宸妃脸上既无惊讶也无恐惧,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她看也不看跪伏在地上的太医,只是用手一下下地轻拍着还在自己身侧熟睡的婴孩:“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知道,宋太医退下吧,不必声张。”
虽然未曾明言,但是宸妃的两位贴身大宫女已经明白了了自家娘娘命不久矣,多年陪伴情同姐妹,太医刚一告退那两名宫女便双双跪下,痛哭流涕。
“本宫还没死呢,不许哭出声。”宸妃皱了眉头却不忍继续苛责,只道,“你们也下去,让阿钧进来。”
心忧母亲身体,三皇子傅钧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敢离,如今听得母妃传召,他一把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母妃,母妃您……”
傅钧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量已然长成,俨然一个小大人了,见到自己大儿子宸妃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未等傅钧问出后面的话她便率先打断道:“阿钧,娘就要死了。”
依旧是那样轻松的语气,不似生死作别,倒像闲唠家常,傅钧的眼睛却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打转,他时常恨极了母亲这样极致的淡然。
“别哭,也别害怕,阿钧,娘有几件事情要交代你,说完之后我才能安心闭眼。”
用衣袖拭尽眼泪,傅钧再张口时声音已然哑了:“母妃,您说。”
傅钧纵然年少老成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但他到底只有十四岁,让他坦然地面对生死是过高的要求。
“阿钧,你沉静早慧,行事稳重,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娘亲并不担心你,娘亲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弟弟。”
傅钧没有言语,目光定格在了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幼弟身上,小家伙才两岁,安然睡着,并不知道现下正在发生的事情的残酷。
“阿钧,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弟弟出生那日,借着伺候不周的罪名,娘亲故意杖杀了在场的全部太医和宫女,你父皇也怪罪我喜怒无常性情暴戾,宫人皆视我如毒妇。草菅人命罪孽深重,但娘亲并不后悔,娘亲只是为了守住一个秘密。”
宸妃叹息了一声,继而轻声低语,似在梦呢。
“一切原本都是我的错,是母妃为了争宠太过心急,太医明明说过我的身体不宜再生养,但我为了搏得恩宠却将太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