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在我的新宿舍里做了个梦,但醒来时我完全忘记了内容。令人窒息的恐惧如阴霾般一直笼罩着我,我不寻常的呼吸声让托马斯都不禁侧目。
“你说了梦话。”他对我说,眼睛里没有透露什么情绪。
“我知道了。”我说着,捏紧牙具走了出去,生怕对方真的听出了什么,要找我问什么。
这个船上托马斯看起来人还不错,但也不能算作朋友。对我们这种亡命之徒,友谊是一种奢侈品,也是一种毒药。
抢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我们又进入了规律而乏味的航行生活。大家的某处开始慢慢变空,急需一种更加刺激的活动填补。或许是一艘船,或许是女人,或许是一条奇怪的鱼,无论哪种都好。
我想克比顿肯定是发现了大家隐忍的烦躁,当第一声海鸥声响起时,他就麻利地爬上了了望台。
我听到克比顿在叫我的名字,之后一个望远镜落在了我的手里。今天有点薄雾,但我还是看到镜片的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岛屿。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除了我们,没有人会来打扰她。
终于找到了,我心想。
众所周知,克比顿有一本手札,里面记录了一些冒险家发现人鱼的地点。他曾经说过,人鱼是一种很恋旧而愚蠢的生物,他们不常迁徙,因此,通过记录我们可以很快地抓到他们。
这本手札克比顿不会给其他人分享,但并不意味着他的生意不需要人手。我知道跟着他总能遇上人鱼,因此而上了船,而他用行动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对的。
“去睡个好觉吧。”克比顿也看出了我的倦怠,“醒来你就能看到人鱼了。”
克比顿的保证让我感觉到安心,但同时也让我变得异常兴奋,这导致我干活的时候开始漫不经心,因为我总会想起那些神秘的生物起来。
“你太紧张了。”吃饭的时候塞勒还在笑话我,他笑的时候,手臂跟着他的呼吸一起抖动着,勺子里的豆子落了下来。
我很不喜欢他。
我突然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之前的冒险家都选择默默观察人鱼,却没有捕捉他们?
但唯一可能回答我的托马斯又开始一遍一遍地擦拭他的勺子了,虽然我看不出有什么灰尘落在里面。他或许难以忍受沾染在物体表面的细菌,其实我想跟他说,很多东西都不是必须要干净的。
但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托马斯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仪式的执行者,他的表情很虔诚,让我不忍心破坏他此刻内心的宁静。我们都需要宁静,拥有信仰是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
忽然,一阵轻柔的歌声从远方飘来,如痴如醉,如梦如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工作,纷纷跑到甲板上探出头来。
我留意到克比顿与托马斯抬出了一圈麻绳,但我没有心情去好奇。
雾越来越大了,之前还能依稀辨认的小岛在视线里像是被一团黑色的烟蒙住了,让人无法辨认方向。但浓雾无法挡住那曲甜美的音乐,放纵它直戳戳地进入到我们的耳朵。我们知道,那歌声从岛上传来的。
是人鱼在唱歌吗?我跟我身边的人一起露出迷茫的神色。
那声音时而如叹息一般惆怅,时而又如恋人一般低喃,绝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像是一种呼唤,带着海潮与某种藻类植物味道。它透过无形的雾气,从黑暗中弥漫而来。
它每一段旋律都踩在极致的悲凉上,我应该觉得寒冷,应该觉得害怕,应该蜷缩在了一起,像一只没有头脑的无脊椎海生物,只能通过示意脆弱来抵御伤害。
但是,我没有。
我反而感到深深地放松,我应该让我的身体靠近了那个未知的方向,应该对它报以一丝渴求。于是我开始期盼,期盼着进入海里,因为我知道水流会让我离它更近一步。然后放任淡淡的微光包裹着我,带着我下沉,下沉,渐渐沉入海底。
那里有……
这时有人开始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栏杆外面,看样子正要向下跳去,要不是萨尔在船上抱住了我的大腿,我已经掉下去了。我不确定在刚才的状态之下,我还会游泳。
海风吹湿我的鬓角,连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我的尾椎骨攀岩而上。当我从栏杆外翻到甲板上时,已经知道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衣服沾在我的身体上,冷得可怕。
恐怖的歌声突然停了下来。
其他人也有着不同程度的狼狈,克比顿已经把开始说胡话的塞勒等人捆在了桅杆上。绑好之后,他问我们:“需要我把你们绑起来吗?”
我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情况也不容乐观。船上跟我一样的新成员不少,即使不需要克比顿的绳子,沮丧与忧愁也已经把我们的四肢都捆绑在一起,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多么恐怖的敌人。
人鱼在童话里就不是什么可爱的生物,他们虽然上半身形同人类,但实际上冷血而无情,用美妙的歌喉诱惑着我们这些水手坠入海里,把我们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