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个在黑暗中寻找篝火的旅客,在森林里奔跑着。树木在我眼前飞快的后退,单调得缺乏新意,藤蔓在我身上划出伤口,我也浑然不觉。
双腿在飞速地摆动着,激发了我所有的潜力,我期待着能找到一个健康的船友能帮我把人鱼带回去。我必须很快,趁人鱼还没有醒来,做完这一切,像我试想过的那样,安全地,平稳地,友好地。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背叛或是一种隐瞒。我的愧疚与怜惜被一种更加浓重的独占欲所覆盖。虽然之前我得到过一些预警,但那时的我还保留着一丝对未来的乐观,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突然,我与塞勒狭路相逢,我没有刹住,他没有躲开,就这样硬生生碰在一起,我还以为我撞到一只犀牛。
我抓住他的肩膀,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倒在地上。塞勒身上一股难闻铁锈的血腥味,让我恶心得想吐。我一直认为那味道象征着死亡与腐朽。
“嘿,你在乱跑什么?”塞勒问,他之前已经用绷带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样子有点阴森可怕。
我的脸上满是汗水,看到塞勒时我太过害怕了,完全隐藏不住心中的秘密,说话也磕磕巴巴:“我,我在找你们。”
“我在这里。”塞勒眯起眼睛看着我,表情颇有一番玩味。
我一直知道塞勒虽然冲动,但并非是个愚蠢之人,他有强壮的肌肉,也有锐利的眼睛,我不是一个善于隐瞒自己的人,他知道我有所隐瞒。
“你的上衣呢?”他问我,我这才发现我赤着胳膊跑了这么久。
“这重要吗?衣服湿了我会冷,我自然就丢掉了。”我说。我心中连连暗叹运气不好,我如果遇上的是其他人,我早就带他去见人鱼了,毕竟,人鱼太重了,我一个人抬不动。如果是塞勒……我吞了口唾沫,下意识觉得只要是他参与的,定没有什么好事。
他默不作声,右手手指勾着手枪一直在转,很不寻常。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故作关心道:“你找到萨尔了吗?为什么不回船上?”
塞勒看了看我,轻轻抖落我的手,从我旁边走过,往丛林深处走去。
“嘿,我那边找过了。”我试图叫住他。
“那我就没走错。”他时常对我们恶语相加,但这一次他说的话让我本能地感到恐惧。
我跟在他背后,身体一阵一阵地变冷。我知道我这时的表情一定看起来很滑稽,今天是我长这么大有限的几次撒谎。
我难以抑制去想象塞勒如果遇到人鱼会做出什么,只是一个念头就会让我毛骨悚然。
颤抖的手往口袋里掏去,但触及到那冰冷的枪支时,手指却像触电一样差点弹开,整个身体都麻木了。
我为什么要人鱼等我回来?
我应该赶他走,越远越好。
恐慌与厌恶的情绪在我脑中搅成一团,我知道我想要一件极其愚蠢的事,但我的手又不敢拿出来,似乎待在口袋里就消除了我极致的愤怒,堵住从中要冲撞出的恶意。
我以为我会更加沉得住气,但当塞勒找到之前我躲雨的山洞时,我瞬间就将枪架起来,指向了他。毫无疑问,如果我击穿了他,他肯定想不到我会突然这样做,根本无法反抗。而且,我如果把他杀死,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尸体,让他莫名其妙地失踪。
当我的手扣住扳机的时候,心中升起一丝悲凉,仿佛手上有千钧重,我怎么按都按不下去。我跟塞勒没有多少感情,他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坏,他上了岸如果被抓进法庭,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但是此刻的我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狠心,我手指僵硬着,没有料到跟愤怒一起生长的,同样还有畏惧与惊慌。
本该被射杀的人没有任何预感,他还背对着我给我开着玩笑:“看来你昨晚过得不错,我想不出更好的地方了。”
原来,山洞里早已经空无一物。人鱼不见了。
我骤然放松了下来,但我还没有适应这小小的喜悦,一股更加恼人的失落把我吞噬了。
人鱼去了哪里?他不需要我了吗?
塞勒捡起洞穴里的衣服与打火机,看我不出话,回头迷惑地看了我一眼。
或许是我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也或许是因为他刚刚误会了我,塞勒没有继续取笑我把东西甩到我脸上,而是放在了我的手中,这对他来说已是难得的表现友好方式了。
他说:“我们回去。”
塞勒擦着我的肩膀走开时,我差点摔在地上。我往后摸了摸,我的背上全是汗。
我知道人鱼并没有向我保证他会留下,毫不犹豫的离开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只是有点伤心,觉得我做得不够好,从头至尾都像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这才意识到人鱼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对他满是计算与心机,把一种自我满足的保护欲强加于人鱼身上,让他接受我的庇护。
被一种自责折磨着,我想,我跟伤害他的塞勒有什么区别呢?
塞勒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