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击打着礁石,清洗着它身上深深嵌入的斑驳残贝。蟹类的踪迹随处可见,但起伏的海水掩盖了它们归巢的行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涨潮的水渐渐弥漫了我们纵欢的身体,带来阵阵凉意。
人鱼先生已经很乏力了,即使海水没过了他,他也只是出神地盯着天空,在水面之下吐着泡泡。他是如此的惬意,可爱得让我不忍心打断他的游戏。
远远地看到船上的探照灯亮了起来,我从挡住身形的礁石上跳下来,跪在他身边抚摸着他水蓝色的耳鳍,轻柔地问:“时候不早了,你还要继续搁浅吗?”
人鱼的咕噜声顿时停了下来,他笨重滚到我的脚边,抬起头捉住了我的耳朵,向我对他做过的那样。但是明显,他对人类的肌肤还是太过高估了,没撩拨几下,我的耳朵便被他抓伤了。
他抱歉地看着他指尖的血液,还没等我说话便仰起头将我的耳垂含在嘴里,小心地舔走我的血珠,这下不仅是我的耳朵,我的脸顿时也通红一片。
“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我做出这样挑逗的事情呢?你这只坏鱼……”我低下头宠溺地把他搂在怀里,听着他随着我动作,缓缓咏唱出温柔的咔哒声。声音伴着海潮开始有了旋律,随着水流荡漾开来。
他似乎真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唱出那神秘的塞壬之曲,这跟人鱼岛上的其他雄人鱼一样。或许,雄性不需要学会美妙而勾人的妖曲,他们从小便在伤痛中学会捕猎,战斗与繁衍成了他们短短一生中唯二需要做的事情。
我有理由相信,那些我没有见过的雌性更加聪敏,她们大脑中控制语言的发声核团会比雄性要发达得多。如果真是如此,那便解释得通了,语言意味着信息的交流、知识的沉淀,这才能让雌人鱼顺利地操控她们愚忠的人鱼军团。
我抚摸着人鱼退化的鳃弓,听着他的轻声的低喃,再一次为他的失语感到惋惜。似乎感觉到我的心事,人鱼的双手从我腋下穿过去,轻柔地靠在我的胸膛上,温情脉脉如同拥抱。这样的他让我觉得什么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
我低声说:“其实我们人类的喉咙之所以能发出声音,也是鱼类赐予我们的。是的,我们很有可能拥有共同的祖先,甚至我猜想,你们是在某个历史时间点里进入水中适应后演化而成的人类,这有些不可思议,也并非毫无争议。你相信这些吗?”
我努力不让我的语气里充满遗憾,而是怜爱地看着他平静的眼睛,看着他的小脑袋随着我胸膛而起伏着,看着他脸侧的海水一点一点汇聚在下颌流下来,滴在我的胸膛。
忽而,我开始憧憬着时间能过得更加缓慢一点,最好定格在这一秒,让他的美永恒地留在我的怀抱里。我不需要归船,他不需要下水,就像童话的结局一样,我们只有彼此,谁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你是否……”我突然问出了声,想要说出口的内容却实在让我惊讶,惊讶到只好用一声叹息所掩饰句尾上扬的语调。
我想到了我曾经祝福过的恋情,良人在牧师的见证里许下情调浪漫的誓言。那时他们会想到什么,会跟我想的一样吗?他们有没有想到巍峨的大船、盘旋的海鸥?会不会想到深渊的沉寂、矫健的鱼尾?这种突如其来的充盈之感到底是孤独的满足还是久违的爱意?他们分辨清楚了吗?
我看着眼前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暗,暗得仿佛一汪带雾的眼睛,跟怀中的人鱼一样,单纯、包容而富有力量。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他是一个智慧的生命,他有喜怒也有爱恨,他桀骜却不放浪,他掌握了所有他需要的知识,他知道他与我做过的一切意味着什么,这样的独立而美丽的生物没有理由不让我着迷,甚至我时常为没有替他命名的资格而感到惆怅。
我想到了我短短的一生中做过的许多重要决定,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问题。我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是独一无二的,并非由于是我初次所见。他的身影不仅仅进入了我的梦境,还有我的意识,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成为我失去的肋骨。是的,我们两个本该从生命之初就是一体,但是他忘记了许多事,兜兜转转去了许多地方,已经认不出我的样子了。
我真是一个懦夫,为什么总是不敢,我要让他等多久?
沉默良久,我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把一缕缕黑发整理到他的脑后,盯着他眼睛轻轻地说:“我应该早点承认的,我想把你带走,我每天都在想这么做,已经想疯了。虽然我总是不敢承认,因为我总是很害怕我会自作多情,而你会偷偷跳入水中离开。其实,我多希望天天见到你,不止是满足于这些日子,而指的是以后的每一天,这不是我一时脑热,或是一句梦话,只是……我实在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你知道吗?我可以好好照顾你的。我有一片海岛,虽然湖泊没有这里大,海域没有这里深,但是我会学会深潜,学会游猎,学会你希望我学会的一切。每个夜里,我们可以乘着游艇出海,我可以陪你到深渊里捕鱼,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我没理由阻止你,甚至我会无条件地纵容你的爱好。
“即使你喜欢吃内脏,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