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而且,我跟南星师父在外流落这四百年间,妖族活得很好,可见妖族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
可是
回去吧。
虽出身妖族,但他在南岭长大,与妖族众人本就没什么情分,话到这里便足够。他不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元桑,走出密林,进了秋水门,直奔商离行院子。
进了商离行房间,看到房中只商离行一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他在床边坐下,见自己给商离行披着的外袍被脱下,挂在一旁,商离行伤口被白萱重新包扎过,因为无人敢给他换衣服,故而仍穿着那套沾了血迹的破烂衣服。
谢留尘从木柜中找出一道便服,替他换上,帮他掖了被角,又为他擦去脸上脏污,直到商离行整个人干干净净了,才心中一定,望着他沉睡的面容发起呆来。
妖族也好,兽族也罢,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这一生,都不会有比商离行更让他在乎的人了。
商离行不爱自己又如何,自己爱他就够了。反正现在他们有大把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对方总有软化的一天。
可是,就算以后商离行重新跟他和好,祁欢的事、风归云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妖族那边又要怎么应付?
似乎不管他做了何种选择,做了何种努力,永远都有各种事物横亘在他们面前。
他从未觉得如此疲倦。
想得入神之际,突然听身前响起一道声音:为什么不跟他走呢?
他一惊抬头,不知何时,商离行已经睁开了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他反问:你想我走吗?
商离行却问:那你想走吗?
谢留尘斩钉截铁道:不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商离行躺在床上,静静看着他,半晌,又是对坐无言。
不知沉默多久,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大哥。是何所悟与其他散修走了进来。
商离行面色平静道:谢师弟,你先出去吧,我跟何所悟他们有事要谈。
谢留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后,仍呆呆守在门外,听商离行与房中何所悟二人谈论中洲之事。
白萱走过来,拍拍他:谢师弟,你过来一下。
谢留尘不太乐意,却被白萱拉住,径直朝药庐走去:放心,就一会儿,人不会跑的。
等被拉着进了药庐,才反应过来白萱叫他过来是为何事。
只见玄思真人躺在一张简陋软塌上,鬓发花白,面容衰老,比当年离开时还老上几十岁。
谢留尘走上前,叫道:师尊。见他一直不睁眼,疑惑道:白姐姐,师尊怎么还没醒?
白萱叹道:谢师弟,抱歉,我救不了他。
谢留尘诧异道:连白姐姐也救不了?
白萱双唇微启,欲言又止: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玄思真人闭锁的气息已经被何所悟解开,但解开后一直不见醒来,我为他探脉后,发现他不是普通的身外伤那么简单,而是被下了某种咒术。
咒术?
是啊,白萱道,依照他的身体状况,本该早就死去,不知何故被下了咒术,让他得以维持生命,却也让他沉睡不醒。
谢留尘凝望玄思真人苍苍白头,问道:有什么办法?
白萱摇头:我没有办法,或许只有门主才知道怎么做。
谢留尘黯然道:好吧,我等商师兄身体好了,请他来看看。
玄思真人莫名出现中洲,究竟是遇到何人,那人对他施加咒术,究竟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害他?
谢留尘不明所以,越想,心情越加低落。
二人慢慢走出药庐,白萱又道:在没有清醒前,玄思真人会一直安置在药庐。我怀有身孕,没多余精力照料病人,玄思真人要靠谢师弟自己照顾了。
谢留尘颔首:这是自然,徒弟侍奉师尊,本就天经地义,何况师尊变成这样,也是被我所连累。
见白萱始终轻抚自己小腹,他好奇问道:多大了?
白萱脸上展露为人母特有的温柔神色:快五个月了。
谢留尘笑道:白姐姐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白萱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呀,希望他善良勇敢就好,又装出嗔怪的样子道,才不要向他爹那样呢,古板又不近人情。
谢留尘笑着点头:嗯,孩子长大后,一定跟白姐姐一样温柔可爱。
白萱拉起他的手:等孩子出生了,让他跟着你练剑,好不好?
她笑吟吟的模样,让谢留尘实在不忍告诉她,自己已经没办法拿剑了。他微微低下了头。
白萱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你呢,你跟门主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谢留尘沮丧道:我白姐姐,他根本不要我。
白萱微微一笑:挽回人心的最好办法不是死缠烂打,而是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