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息地,大口咳着血。
好容易缓过来,平了气,拿衣服下摆擦擦嘴角,用未沾血迹的另一只手抚上姬骊面庞。
从眉梢到鼻梁,最后手指在姬骊唇上轻点,随即点点自己的唇,像偷拿了糖果的孩子一般轻笑起来。
这一笑又牵动痛处,回雪咬紧牙关,将翻涌的血气吞下,再开口,齿缝血丝弥漫。
再待下去,等姬骊醒来,就会发现满地都是鲜血了,这情景实在可怖,回雪自己都摇起了头。
最后看了姬骊一眼,回雪慢腾腾从榻上爬下来,慢腾腾走出去。
双眼开始视物模糊,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处僻静的荒林。
本想着再走远一些,实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刀伤,剑伤,毒伤,经年愆延的伤痛,一齐爆发,几乎已是一个血人,浑身没有一处不在流血,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每疼一次,脑子就回想起姬骊一次。
姬骊三军之中取人首级,姬骊打了败仗赌气不肯吃饭,姬骊得胜扑进自己怀里撒娇,姬骊为将士埋尸立冢泪盈于睫,姬骊横刀立马踌躇满志,姬骊……
回雪知道,这无数的伤痛总有一个尽头,受完这些疼痛,等待着自己的就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此刻汹涌无垠的痛楚清晰传来,回雪忽然觉得魂飞魄散反倒是个好归处了。
痛得立不住,回雪终于倒下去,恍惚间好像扑进谁的怀里,仿佛沂山上那个明亮的素衣少年。
这临终前的温暖幻象,令他心满意足……
“国师!国师!”
声音好近,简直就像贴着耳朵……
杨玉琳蓦然惊醒,眼前是景福临凑近的脸。
“国师夜半泪流不止,想是做噩梦了吧?”
杨玉琳摸摸脸颊,湿漉漉一片,赧然不能启齿。
又听得景福临问道:“方才国师一直喊痛,想必也是梦中受痛,此刻可好些了?”
杨玉琳慌忙扭头回答:“不痛,不痛,我哪儿都不痛!”
话音未落,脖子“咔嗒”一声响,扭到了……
杨玉琳惊呼出声:“啊!痛!痛!痛!要死!要死!”
景福临一手扶住杨玉琳脖子,一手掩着嘴偷笑,浑身颤个不停。
杨玉琳真是又痛又羞,有些着恼:“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身子。”
身边躺着景福临,杨玉琳一晚上睡姿僵硬,直挺挺就这么杵着,落枕简直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可这是真疼啊……
杨玉琳尝试动一动脖子,但是自己的脖子就像被上下扯成了两截,莫说动脖子,整个肩膀背部皆是牵一处痛全身。
那感觉就像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就能从脖子上“轱辘”掉下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杨玉琳龇牙咧嘴,呼痛不止。
景福临一掌握住杨玉琳脖颈,耐心替他揉捏。
杨玉琳唧唧歪歪喊个不停:“痛,痛,好痛,轻点!”
景福临却像故意使坏,手上加了力道,杨玉琳更是叫嚷不止:“痛!痛!你轻点啊!”
景福临忽然笑着附到杨玉琳耳边:“国师大人不妨再叫大声一点,半夜三更听壁脚也怪辛苦他们的,叫大点声,好叫他们听仔细。”
杨玉琳脑子里飞快转了几个弯,明白景福临在说什么之后,简直羞愤欲死,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蚊子哼哼一般咬牙说道:“拿开,不疼了。”
景福临笑了笑,撤了手,悄没声息地顺手将软枕也拿开了。
杨玉琳脖子落空砸在床板子上震三震,这一下把他疼得!
就像有人把自己的脖子“嘎吱”一下掰成两截然后揉面团一般胡乱接在一起然后又“嘎吱”掰成两截再换个位置揉一次。
杨玉琳疼得浑身僵直,简直生不如死,鬼哭狼嚎不止,又带着细细的抽气声。
景福临袖手旁观,乐个不停。
“你……”杨玉琳恨之入骨,但是痛难自持,骂人也骂不利索。
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对自己的命运束手无策。
景福临,有本事你一辈子不落枕,等你落枕,你给我等着瞧……杨玉琳默默腹诽。
景福临乐够了,双掌搓热,重又抚上杨玉琳脖子,给他轻柔抚摩,杨玉琳闭眼,任他所为,二人再无言语。
乌苏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杨玉琳枕在景福临膝上,景福临双手搁在杨玉琳脖子上,说不出的亲昵旖旎。
景福临眼底一片青色,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瞥了乌苏一眼:“噤声,昨儿个折腾了一宿,让他再睡会儿。”
乌苏满面通红,拿手死死捂住嘴,用力点点头,磕磕绊绊走出去了。
远远听见乌苏出了清宁殿,边跑边喊:“不得了了!出大事儿了!快来人啊!”
这阵仗,不出半个时辰,阖宫都该知道景福临“昨儿个折腾了一宿”。
杨玉琳长睫抖了抖,景福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