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是认识,”鹿忻顿了顿,“我见过你的照片,在我奶奶那。”
“你奶奶?”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你,那照片上你才几岁大,不过你实在是,没怎么变。”鹿忻说完在公文包里翻出一张老照片,虽然是彩色的,但是因为长久的日晒,原本的颜色褪去了不少,边缘微微泛着黄色,不需要细看就明白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照片上是嘟着嘴的汪森垚,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珠。旁边的一位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正微笑着把手中的零食递给他。
那是个晴朗的初秋,被姐姐欺骗了感情的汪森垚赌气一个人跑到了巷子口的小食杂店,跟店主奶奶哭诉沙宁萱骗走了他零花钱的恶行,奶奶从架子上拿下一袋他最喜欢的零食,递给他的时候,敞开的门外响起了快门声。
汪森垚记得拍照的是个采风的摄影师,刚巧路过这里,碰巧拍下了这一幕。他后来把照片冲洗了两份寄了过来,所以这张照片汪森垚家里也有一张。
上面的汪森垚和现在的容貌相差不大,谁让他骨瘦如柴脸上依然带着婴儿肥,这张娃娃脸跟上幼儿园的时候差别没多大。
汪森垚把目光从照片上收回来,看了看鹿忻。他的神态没什么问题,就自己所学的心理学知识来分析,汪森垚觉得他没有说谎,但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你奶奶是谁?”
“她姓朱,以前在桐月巷开了一家小食杂店。”
桐月巷是十几年前的地名了,在几年前的城区改造中,所有房子都推平了重建。虽然依然有条路叫桐月路,但早就不是当年的位置,也比当年的小巷要宽敞许多。
重建的小区叫锦绣盛世城,汪森垚挺喜欢那里,他常去,还在那拥有一个小房子。
一个本应该属于朱奶奶的小房子。
汪森垚隐约感觉,所谓的采访可能个幌子,这位鹿先生是来找自己谈旧事的。
“我能拍两张照片吗?”鹿忻问。
“如果你不拍我的话,我没意见。”
那我拍啥?鹿忻又把刚打开的镜头盖扣了回去。
“所以你认识我,就是从朱奶奶那看到了照片?”
“嗯,只有照片。毕竟她活着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她。”
鹿忻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执意要娶他的母亲,跟家里闹掰了,一气之下离开了明城,朱奶奶就过上了一个人的生活。那会儿桐月巷这个地方还在明城的范畴,是后来重新规划才进入清堤市的。几年后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缓和,但鹿忻一家已经在新的城市安家,朱奶奶不愿意搬离桐月巷,就断断续续有些邮件往来,互相寄一些东西。这张照片就出现在末期的邮件中。
朱奶奶识字不多,每次她收到东西都是喊邻里来帮忙读,然后顺便写写回信。这个频率不高,不过沙宁萱有幸代写了一次。
鹿忻又从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很稚嫩,但还算工整。那个落款的位置还写了代笔者的名字——沙宁萱。
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是朱奶奶希望死后能把这处房产留给汪森垚,因为汪森垚很可怜,一个人寄住在别人家里。
这里面有点误会,但当时的汪森垚和沙宁萱都解释不太清,阴差阳错,就这样汪森垚收到了来自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赠予的遗产。
小时候汪森垚总跟着沙宁萱屁股后面去那间食杂店买零食,朱奶奶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这个慈祥的奶奶,沙宁萱不在家的时候他还会自己偷偷去玩。
不过那会儿他还年幼,等他成年了才更觉这是太厚重的恩惠,想还给老人的家人,但没有联系方式,就一直扔在那里,他连里面的摆设都没动过。
几年前桐月巷那边老城区改造,老房子要拆迁,汪森垚才去里面搬了些他觉得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出来,又签了置换合同,等锦绣盛世城建好之后添了些钱,把东西搬了进去。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那房子按市价折现给你。”大费周章找到自己,又拿照片又是信的,再一想鹿忻现在的经济状况,对方在图什么不言而喻。汪森垚不想跟他兜圈子,他觉得这属于合理诉求。
让人意外的是,鹿忻拒绝了:“不了,遗产公证过,那就是你的。而且,扣掉遗产税,能在那拿到一个房子,你应该还添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这个没多少是在汪森垚看来。要是鹿忻知道价格的话,肯定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鹿忻的拒绝让汪森垚摸不着头脑,那他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他探寻地望向鹿忻,对方指了指摆在桌子一边的照相机,面露尴尬:“我真是来采访何叆的事情的。”话是这么说,但若真是没有提前准备,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照片和信件?不过他没打那份房产的主意,他只是好奇,是多可爱或是多可怜的孩子,能让自己的奶奶做出那样的决定,不过也只是好奇。
还真是来问何叆的?经过一天的缓解,汪森垚已经好点了,但是想起那个画面依然会从生理上就感到不适。他面色略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