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灯火通明,留守营中的各营长官齐聚沙盘前,皆是狐疑地望着中央两人。
“营中尚有兵马多少数目?”鸣珂脸色沉静,双眼紧盯着沙盘。
陌刀营营长率先开口:“此乃军中机密,岂能随意告知于你?”
鸣珂抬起右手,皓腕上赫然缠着几圈红皮绳,那只柔若无骨的手上,捏着的正是储帅虎符。
“你——!”众人俱是眼眶一震,陌刀营营长惊愕地望向裴子清,“裴副帅,虎符怎会在他手中?”
“自然是你们储帅,我那新婚夫君,亲手交予我的。”鸣珂轻笑一声,将虎符捏回袖中,“如今虎符在我手,军情十万火急,诸君还是先听我一言,待打退敌军再疑不迟。”
裴子清神色闪动,却没有反驳,只道:“储帅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诸位,先坐下商议对策吧,救出储帅最要紧。”
“哼,且看他怎么说!”
鸣珂凝视沙盘,沉声道:“狼头崖在西,突厥大营在北,又多山路雪坡,难以行军,此处绝非主攻之选。赵锵带了一队骑兵,却已半个时辰不见回报,想来是出了岔子,绊在此处了。”
说着,抬指点点沙盘上某处山峡。
“不过,眼下此处虽是吃力,却不要紧。”
“不要紧?”一人开口欲反驳,却被裴子清拦下。
“前日我在东面赶路时,遭了一队突厥兵的埋伏,此处必有缺口。今日又自西面进犯,敌人四处探查,如此心计,恐有大谋。”
雪白指尖径直点向北面,又点向东面:“这二处,突厥必借其中一道。”
“可这东面雪峰奇高无比,别说是行军,稍有人声都会诱发雪崩。”
“雪崩?”鸣珂回忆前日,自己及护卫在雪山上狂奔,突厥人的怪叫至今不曾忘却,可却并未诱发雪崩,当下明了,“不错了,必是东面。那日我遭突厥骑兵追击,动静闹得极大,却安然无恙。且那些突厥骑兵根本不畏惧雪崩之事,想来是已经探查过多次,已寻行军之策。”
众人俱是一震,鸣珂站起身来,拍拍裴子清肩膀,低声道一句“去吧”。裴子清心领神会,带头出去,排兵布阵完毕,才回到营中,跪地抱拳道:“多谢嫂嫂!”
“你——”鸣珂眼珠微转,把玩着那枚虎符,不知想到什么,轻咳一声:“罢了,你这愣头青,早知你央我回来是有所求,不必言谢,虎符托于我手,我自然不会不管。”
裴子清一拱手,站起身来便走。
“对了,”鸣珂状似悠闲地将双手伸在炭盆上,翻覆着烘烤指尖,“赵锵那边,你派了多少接应?”
裴子清报了个数,鸣珂已站起身来,厉声道:“蠢材,你真当他是神兵天将,不坏金身?”
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帘跑出去,裴子清忙去追赶,却见他已翻身上马,爽利如风地一拽马头。
“点足五十人,随我持援狼头崖——”
狼头崖地处西北,是诸峰中最矮的一座,也是除高阙塞之外边界最难守的一处。
虽是隆冬深夜,大雪飞天,赵锵依然一眼便望见白马上的仇敌——阿史那白鸿。
阿史那白鸿也发现了他,甩动马鞭,胯下战马踏着雪前行几步,而后逐渐加快为小跑。赵锵翻身上马,拔起插在突厥兵胸口的长陌刀,一夹马腹直直冲向仇敌。
锵——!
狼头锤与唐陌刀在空中撞在一处,迸开的火星融化飞雪,冲下兵器上冻硬的血肉。谁也不让谁,僵持不下,陌刀率先抽身而去,反手一劈,斩下一截突厥发辫。
发辫是突厥人的命,阿史那白鸿躲过一截,见发辫被削,气得恨不能杀了赵锵。杀人诛心,赵锵面上挂着一抹邪笑,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后路受阻,又无援兵,他却毫不慌张,仿佛身后有雄兵百万,又似自己便能一夫当关,戏耍般挥刀挡开阿史那白鸿迎面两锤,待对方力泄,突然横过刀锋重重劈下,打得阿史那白鸿难以招架。
正当这时,崖外马蹄声如雷,赵锵瞥了一眼,只见雪坡后跃出匹高头白马,其上坐着个眉鲜目明的红衣公子。男人大笑一声,挥刀势如破竹,却又屡屡避开命脉,只将手臂马腿割破几道,全然是故作表现的架势。
鸣珂紧锁着眉,见崖上突厥兵已被自己带来的唐军杀退气势,才将目光往远处去寻那黑铁塔的影子。看清赵锵的影子,男人正一刀将敌人劈下了马去,鸣珂眉梢一颤,舒展开来。
狼头崖之战只为声东击西,并非突厥精兵,唐军数量上有了压制,火速结束战斗。已成了血葫芦的阿史那白鸿被赵锵生擒,押到中央清点战俘。
“赵锵,接着。”
骑在马上的鸣珂扬手抛下虎符,男人回身接住,凑到鼻端嗅了嗅,抬眼望向马上。
鸣珂见他似笑非笑,脸登时一骚,冷声道:“物归原主了,你还不收好?”
赵锵咧嘴一笑,并未再调侃,只将虎符揣回怀中,翻身上了鸣珂的马,一手勒转马头:“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