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胥之没应。
叶拟站起了身,他的衣服早在下水之前就脱光了,赤裸的身体浮出水面,戚胥之下意识避了一眼,叶拟已走到他身侧,轻轻勾了他的腰带,引着他朝小楼后门走去。
戚胥之鬼使神差跟了几步。
他看着叶拟的背影,湿透的乌黑长发在男人赤裸的脊背上粘连出一副泼墨画,水滴自发间落下,沿着湿漉漉的肌肤向下,有些落在了地面上,有些则汇入了深谷。
叶拟和叶宁长相完全不一样,叶宁唇红齿白,面容隽秀,叶拟眉眼深邃,英气逼人。戚胥之一见钟情的是叶宁,可他的死劫,却是至今都不知晓真正面容甚至姓名的叶拟。
戚胥之闭了闭眼,心中滑落一道冷光。
叶拟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就不在了,他奇怪地喊了几声“瑾瑕”,小楼里却无人回应,他茫然四顾,一线浅香随风而来,勾住了他迷糊心神中的一根绳。
叶拟跟着那抹香走了,他上了楼,看见了一扇透着暖黄灯光的门,门半掩着,溢出浓烈的香。
——
晓月明来时,戚胥之正坐在奔月台,眼神凝在桌上倾倒的酒杯上,听见晓月明的脚步声渐近,也一动未动。
流烟飞玉阁今日有贵客是真,晓月明忧心戚胥之与叶拟也是真,宴中寻了个空隙来见戚胥之,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戚胥之这幅沉默的模样。
晓月明拾起被叶拟丢开的酒坛,放在桌上。
“叶拟是不是说了什么?”
戚胥之扫他一眼,将叶拟酒醉后说的话三言两语说与了晓月明,晓月明思索一阵,道:“我只当他与容榭是主仆关系,没料到他与容榭情谊如此深厚。”
“你信他?”
晓月明道:“世上最难辨的谎言,往往藏在真话之中。”
戚胥之不言。
晓月明叹气,道:“你不信他所有的话,是不是怕信了,你便不知该如何对他了?”
从舟涉的大开杀戒,到如今的酒约,戚胥之执拗地抗拒相信一切叶拟的话,叶拟的欺骗让他成为了惊弓之鸟,只一丝动摇,都能让他回想起当初的痛彻心扉。
晓月明问:“胥之,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在恼怒他对你的背叛,还是在恨他破开了魔界封印,彻底让你们走到了对立面?”
恼怒和恨是不同的,恼怒会消散,恨不会。
可这样的恨,起源于爱。
戚胥之垂眼看着桌上干涸的酒渍,那是叶拟随手画的,还有叶拟饮酒时溅出的点滴酒液。
叶拟在桌上画了盏河灯。
暖池园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戚胥之猛然从沉思中回神,与晓月明对视一眼,两人纵身掠入园中,甫一入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二楼上开着一扇门,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赤脚踩在木板上,发出沉沉的响声,他脖上悬了一根长长的锁链,锁链的中端染着大片的血,随着走动,猩红的血蹭在了他冷白的腹上。
叶拟赤身裸体站在栏后,手上拎着被他用锁链生生勒断的人头,他的胸腹之上溅满了血,乌黑的眼睫上凝了血珠,顺着弯翘的弧度,悬在了深邃的眼眸前,染红了叶拟的视线。
戚胥之站在楼下,对上了叶拟血红的眼。
滴答。
不知是叶拟身上的血,还是人头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打在了地板上,打破了三人间的沉寂。
叶拟眼神很沉,沉得像深渊。
“你怕我身上的莲生蛊?”他看着楼下的人,轻声问,“你以为我要用它对付你?”
他没有等戚胥之回答,只是把人头狠狠砸下了楼,右手则是一翻,取出了柄短刃,狠狠扎入了自己的小腹。
戚胥之翛然睁大了眼。
叶拟唇瓣发颤,刀尖一转,剜出了一团碎肉,肉上赫然团着两只扭作一体的小虫,叶拟连刀带肉扔在了地上,血迹之下的脸纸一般死白。
他知道戚胥之想进魔界,但戚胥之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保他在魔界的安全。他说过的谎太多,早就不能轻易取信于人,他本想借莲生蛊让戚胥之对自己放心,可没想到戚胥之竟然和晓月明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不再信他,也不会再碰他。
叶拟捂着小腹上的伤,冲戚胥之沉沉一笑,血迹斑斑的面上显出狰狞笑意,随即再支持不住,身体一软,昏倒在了满地的血中。
这一夜后,叶拟深陷昏迷,再未醒来。
时至深秋,暗主自魔界传来密信,魔尊苏醒。
随后,魔界通道大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道界,近千年未曾踏入修道界的魔尊忽然现身于静岳凝仙宗,于重重围剿之下一刀割下了元济真人的首级。
修道界大哗。
晓月明紧紧攥着一封信,直直闯入了药苑,见到戚胥之,他急急道:“魔尊向你下了战书。”
戚胥之在修道界已是身死之人,除却晓月明与暗主,便只有叶拟和容榭知晓他还活着,魔尊只将战书送来流烟飞玉阁,便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