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流浪第一法则: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是劳伦十岁就学会的道理。比流浪汉还要底层的,是流浪儿童,那些父母死于深渊冲突引起的战乱和疾病的孩子们。
他总是由于年龄和能力被各个帮派排挤。劳伦也知道,大一些的孩子一贯看不上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所以当他们来邀请自己出去捞一票时,他受宠若惊。
“我们觉得你有能力,小兄弟。”为首少年和他勾肩搭背,“跟我们干一场,绝对比救济粮的油水多。”
他被派去望风。理所当然地,警哨响起,当那群孩子熟练翻出窗户逃跑时,没有叫上年纪最小的男孩。
猎犬在身后吠叫,劳伦没跑几步就被灯光和人声追上。就在棍棒即将落在头顶上的前一秒,他听到一个声音:
“停下!你们吓到他了。”
男孩瘫坐在地上,瞥向来人。对方一身白袍,胸前日轮十字映着夜火,闪闪发光。
他们偷了一位神职人员的家。
“这是给我送货的男孩。”牧师对警督说,“你们追错人了。”
以斯拉牧师成为了劳伦的老师兼养父。
接下来十年,他潜心学习神学,试图和那一晚被抛弃、被欺骗的男孩划清界限。牧师坚信,光明神能感召那些迷途的灵魂,给予他们再次开始的机会。
“但我知道你本质是什么。”
那个声音贴在他耳旁说道。
牧师资格考试现场,他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当年追捕他的警督之一。他正站在主教纳夫塔利身边,看到劳伦,便侧头小声和主教说了什么。
象征通过考试的圣光没有落到他身上。劳伦只能忍着内心的失望和对养父的愧疚之情,上前感谢主教,亲吻光明神雕像的足尖。
路过前警督时,他听到对方轻轻说:
“但我知道你本质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劳伦是以斯拉牧师的养子,是他的骄傲,却鲜少有人了解他年少时那些品行不端的记录。贵族子弟不屑成为牧师,商人希望孩子成为牧师,至于流浪儿,教堂只是他们寒冷时的庇护所,而非最终住所。
纳夫塔利主教不久后找到他。
“你的前途并非灰暗一片,年轻人。”主教说,将一条项链递给他,“当神为你合上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
他接过项链,吊坠是一只睁开的眼睛。背后是一行字:血月之下。
“不要告诉以斯拉,就把这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
人生头一次,他对养父说了谎——事情有些本末倒置:劳伦希望成为牧师是由于以斯拉,但为了讨好主教活着牧师资格,他欺骗了以斯拉。
他的养父最终还是发现了那根项链。血月之夜,全城肃杀,他手上的项链开始发光、发烫,新的信息通过炼金术浮现在吊坠背面,提醒年轻人前往集合地点。
“谁给你的东西?”老牧师问。
养子心虚的表情让以斯拉更加怀疑。感受到潜在邪恶力量,他从养子手中夺过项链——就在那一瞬间,吊坠眼珠变成了鲜红色。
血系法阵被激活,牧师试图用圣光抵抗,奈何年迈和迟疑让他瞬间被血藤吞噬。片刻之后,他的养父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一种血月之夜常见的怪物。
年轻牧师恐慌地注视着这一切,才意识到,在把项链交给自己时,主教早已做好了两手计划:一个针对听话的自己;另一个则应付以斯拉发现吊坠的情况。
贫民窟的孩子不值得信任,商人不值得信任,主教也不值得信任。唯一信任他的人,变成了怪物。
“当人们发现,血月之夜的英雄,其实曾经是个小偷,还间接害死了养父,他们会怎么想?”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别无选择的交易。背叛交易,你会付出代价。
牧师点头。
“是的,当晚我从城主府回家前,看见城主召见黑袍法师去了内室。”他告诉希里,“随后,最大的那只渴血兽就在他们房间出现了。”
“我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
那团吞噬了他养父的血团……它像是在和空气搏斗,无视旁边瑟瑟发抖的牧师,片刻后破窗而出,消失在街道上。
年轻人连滚带爬跑下楼,跑进混乱的人群中,惶惶不安,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他意识到,那场看不见对手的斗争,其实是养父在与嗜血本能对抗时,牧师泪流满面。
他恨自己的懦弱,以斯拉就在那里,那个怪物里面,也许当时他能留下来,帮助他一起对抗魔鬼,就能……
“为什么您要对警督要说谎?”十岁的劳伦问牧师。
“有时犯一些小错,是为了避免犯下更大的错误。”以斯拉回答,“你可以叫我斯洛。”
这是他的世俗名字,是家人和亲密朋友才会使用的称呼。
“那我犯的错呢?”男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