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袭去,元阳措手不及,紧张地闭上眼睛。
谁知下一瞬,末阴的手偏移,从元阳的脸颊擦过,往后伸,拿下柜子上的司命星盘。
一股微风刮过元阳的脸颊,他有点儿怔愣。
“好词。”
如泉的嗓音倾泻,末阴拿着司命星盘朝他靠近。
“希望有朝一日,仙君也可体会到这词中的妙境。”
而后他又抽离开身子,留元阳一人在墙角。
雨水从纱窗处迸溅进来,渗透凉意,腥潮的海风从缝隙中穿进舱房。
元阳伸出手抹了抹自己僵硬的脸。
不知怎么,他总感觉那面纱后有笑意。
而且......不怀好意。
第14章 第六只鸟
昨夜没关窗,风夹着雨往舱房里吹,屋子里一阵湿热,里面一层窗纸都被吹卷了边,在风中直晃荡。
元阳刚起身,只觉脑袋突突作痛,仿若夜里被人打了几个巴掌在头上。
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腿绕在人家妖君的膝盖上,赶忙收了回来。
偌大一张床,他是怎么从床边儿直接滚到妖君身上的?
元阳合起掌。罪过,罪过。
与他放荡不羁的睡姿相反,妖君的睡姿极其端正,元阳伸出手在面纱前晃了晃,没动静,看来没醒。
他披起朱袍,从床榻上下来,外头的雨已然停了,窗扣在风中摇晃,发出“哒哒“声,他从窗口伸出头,舱板上的盆栽摇曳细枝,滴落着昨夜的雨珠。
海色一望无际,青翠不失湿润。
“吱呀,吱呀”
元阳看着矮老板从底下走过,头上稀疏的毛发贴在那颗圆润的大脑袋上。
矮老板正小心翼翼地在潮湿的木板上行走。
不知名的海鸟从头顶上盘旋而过,空中掠影,留下一连串尖锐的啼叫。
走动时,膝盖因潮湿而发酸,发出年久失修的“嘎达”声,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矮老板,他已
然老去。
这副身子骨如此不禁用,怕还是年幼时受了过多糟蹋。
矮老板不管这些,钱,他只需要更多的钱。
楼道里很阴暗,只有些许光芒从舱壁高处的小窗户中透过,灰尘于光线处沉浮,矮老板挥了挥手,眯着眼睛、佝偻身子向下走。
神鸟,神鸟。
似乎有股力量,一直牵扯住他,让他在这阴暗中一边恐惧,一边癫狂,摇摇晃晃地向那神鸟之所靠近。
青铜门逐渐在长链的拉动中旋转开,绿水摇曳的声音侵入他的神识,那波浪仿佛生在了他的脑海,在其中激荡,摇晃……
摇晃到从前。
“哈哈哈,你看,多好笑!“周围爆发出尖叫的笑声。
一群孩子将他围绕住,猛得将他的头摁入那水缸,发霉的水于挣扎中钻入他的眼、耳、鼻,他的喉结不断地抖动,快要窒息的恐惧席卷全身。
那些人抓住他的头发,摁下去,扯上来,摁下去,扯上来……直到他的意识逐渐迷离,脸上被腐臭的水藓沾黏。
他们玩腻了,便把他摔在地上,一人一脚地踢着。
“田三庆,你个丑八怪,臭矮佬儿,叫你偷钱,叫你偷钱!“
“你不是喜欢钱么,给你给你!“
那群孩子将铜钱当成攻击的工具,一枚一枚用力地甩在田三庆的脸上、眼睛上。
带着泥泞的靴子用力地踢着他的肚子,他的骨头好似被碾碎,整个身子都在泥水中翻滚、蜷缩,鼻子中不断有血流淌出,滴落在脏泥地上,染成深色的腥红。
有个人将靴子悬在他的脸上,重重地踩下,尖锐的硬物从天而降,刺痛感瞬间席上他的侧脸。
一下,两下,三下!
他就像条狗一样,任由别人踩踏,侧脸挤压成瘪状,骨骼在一次次震荡中发出可怕的响声,血液在泥泞中蔓延……
田三庆已经麻木了,直到那些人离开,他的眼睛都死板地睁大。他挣扎着坐起身子,浑身抽搐了几阵,而后在嘴角挤出些古怪的笑意。
钱,铜钱……
他小心翼翼地拨弄泥土,把洒落的铜钱一枚一枚捡起,认真地擦干净,而后哈口气,塞入怀中。
除了钱,其他不重要。
这个理念,在一次次疼痛中烙到田三庆的血肉中,伴随着他从贫穷,偷窃,一直到暴富。又有谁能想到,他这个矮佬儿丑八怪,机缘巧合之下竟成了浔阳的首富。
他穿上华袍,套上玉扳指,披上全浔阳最奢贵的大氅,也在自己的脸上罩盖最虚假的笑容。
田三庆从未想过要去寻仇,恶,自是无处不在的,他何故要浪费钱和精力。
若是要寻开心,他大可以对自己手底下的仆人拳打脚踢,他们永远不会反抗,为了钱,甚至会在边挨打边发出阵阵叫好声。譬如那新来的掌柜张甫天,那么高的个子,还不是任由他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