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年长的那个出来受刑。
田三庆慵懒地坐在木凳上冷眼旁观,让一旁颤抖不止的张甫天给自己按摩肩膀,他一边抽着水烟,一边摩挲扳指。
一扇纸门之内,有瓷器碎裂的声响,有少年的喊叫声,不绝于耳,不知道在激烈地争执些什么,那些拿着刀剑的官爷们似乎害怕误伤,不想硬来,只是站在门外等候着,直到门内的声音逐渐安息。
脚步声靠近木门,“吱呀”一声,木门终于被推开。
田三庆眼中迸发惊人的光芒,他翘首以待,他期待着,因为他坚信,这个世上没有所谓的和美,面对选择,只有肮脏的孩子才能拿到糖。
官爷们大声喝道:“你便是朝廷命犯官王爷那在逃的大儿子,官夜么!“
那人手中紧紧抓着木剑,平淡无澜地说道:“自然是的!”
“好!”
坐在位置上的田三庆突然站起身,整张脸高兴地发红,大力地鼓起掌,“我作证,我作证,这人就是官王爷的亲生儿子,官大公子!“
他发癫般地狂笑,似乎眼眶中都快被笑出眼泪水来。
“咳咳咳!“
田三庆还在大笑,身子随之晃动,眼前却不再是喧闹的店铺,而是阴冷的琉璃房,他正滑稽地趴在琉璃地上,所及之处一片阴凉。
绿水晃荡,大面积的水泡往上翻滚,纠缠的黑漆黑羽毛向上浮动,白色的小虫于血肉中蠕动。羽毛在琉璃地面之下的池子中浮现,又沉没,往复来回,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
怪物感觉到琉璃面上有人的存在,突然兴奋起来,它疾速地在水中穿梭、荡漾、游动,不断有水珠迸溅到琉璃面上。
田三庆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整个脸贴到地面,想一探清楚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东西。
这神鸟到底吃什么玩意儿!
他在冰冷的琉璃面上爬动,随着羽毛的飘动而挪动,压迫在地面上的膝盖骨发出脆响。
羽毛,黑色的羽毛,为什么只有无边无际的羽毛?
突然,青铜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矮老板,你到底在作甚么!”低沉洪亮的嗓音在门口炸起。
专注于绿水的田三庆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下,而后才堪堪转过头去。
原来是船主。
田三庆松了口气。
“田三庆,这地方不是你随便就能进来的,你是逼官某将你赶下船么!”
田三庆看着朝他走来的船主,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他干脆直接坐到地面上,挑眼轻嗤。
“官二老爷……哦,不不不,官大老爷,何苦呢!“
此言如同惊天霹雳,将正在走动的船主劈得定在原处,他脸色忽变,嘴唇忍不住猛烈地颤抖。
“你......叫我什么?”
“大老爷啊,你不会真以为在下真的傻到记错你们兄弟俩的脸吧?怎么可能!在下只是十分欣赏大老爷这般恶臭的性子,于是顺手救了一条命罢了。”
田三庆在脸上挤出可怕的笑容,所有的褶子都仿佛在嘲笑对面颤抖的船主。
“欸,本不想再提的。”
第15章 第七只鸟
浪摇长棹,心境闲,云水间木屑三千。
元阳埋头,仔细地摩挲手中的木料,任由肩上斜披的朱袍滑落。
木头表面尽是凹凸不平的褶痕,他拿起刻刀小心地刮走倒刺。
刻刀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在元阳流畅的手法中灵活旋转。晃动的手、刀的刃和木头的碎屑混在一处,像闪电穿梭云间。那些刨花锯末洋洋洒洒飘落,于海风吹荡中微微于木板上迁挪。
兀然,一阵细簌。掉落的朱袍重新被披上元阳的肩。
“妖君起了?”
末阴身上的香味已然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神识,元阳哪里还需要转头。
“你在刻什么?”妖君微微弯下腰,高大的身影直接将仙君整个人罩住,乌丝垂落在元阳的脖颈处,稍稍陷入朱袍。
元阳闻声而动,忍不住抬起头,却是不小心撞着妖君的下巴,连连道歉。
他摊开手心已然只剩下巴掌大的木料,放到末阴的眼前,虽然模样粗糙,却已成形。
“这是……新月?”
“对,船主让刻的。”元阳收回自己的手,“看来这位老爷着实钟爱新月,琉璃顶上的、红鸯房中的,俱是这般模样的新月。”
元阳站起身,披在肩上的朱袍不慎又开始往下滑,末阴伸出手堪堪扶住,勾起衣袍领重新覆上元阳的肩。
风吹拂进屋,屋子里人影梭动,竹帘在摇曳中“啪嗒啪嗒”作响。
不远处的舱房,却全然是“哗啦”的水声。
木桶中水温正好,提前滴入水的香油在蒸腾中散发安抚人心的芬芳,雾气飘渺,罩得人眼恍惚。
舱房的木壁上,斜斜挂着一把展开的扇子,扇面一个大大的水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