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
可下一瞬,兰草便化为颤抖的虚影,随即,便彻彻底底地消逝在人间。
只余空荡荡的草木幽香。
一把扇子掉落到地上,扇面展开,水墨洇染。
一个大大的“兰”字。
却终究也暗淡了。
第19章 第十一只鸟
“杀了他,杀了他……”
巨大的鸟从屋顶上俯冲下来,旋转人的头颅,咬走罪恶的睾|丸。
伤魂鸟尖利地啼叫。
官夜将头颅和肮脏作为祭品献上,却依旧摆脱不了日日夜夜的折磨,那一句句“杀了他,杀了他……”到底是月对于黄袍之人的诅咒,还是对于他苟活于世的唾弃?
官夜召来伤魂鸟,召来兰草,召来相互牵扯的人们,他渴望一劳永逸的祭祀,可以让他摆脱无止境的纠缠和梦魇。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月?“
官夜瘫在冰面上,声音颤抖,他想起那个满脸笑意的少年,大迈着步子走出木门,挥舞木剑,故意去激怒那些包围住他的官兵们。
明明月可以说出一切的。
明明他可以站出来阻止一切的。
懦弱和恐惧成为最坚固的枷锁,禁锢住当时年少的官夜,他站在木门后,正如两年前站在阁楼外那般,只知道颤抖。
“咣当。“
官兵们发出吼叫声。
月高大的身体倒塌在地面,手中的木剑掉落到地面之上,血液斑驳在表面,顺延着缝隙继续向下蔓延,蔓延……化为一条条红线,缠绕住官夜的脖子,拖拽住他苍白的大小之眼。
从那刻起——从月的眼睛被血液浸染,从木剑被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从布满尘灰的屋子内升腾起腥臭的血味,从月和夜剥离。
恶欲横生斑驳意,血溅木剑棠棣分。
“放过我,放过我……”官夜在冰面上埋首呢喃。雪花洋洋洒洒地洒落而下,他的头发、眉毛上,已然挂满雪珠,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嘴中喷出。
“放过我,放过我……”
“兄长。”胖慈眉踩踏冰面,缓缓向官夜走去。
“放过我,放过我……”
“兄长。“胖慈眉被一束飘摇而温暖的光笼罩,光亮散尽后,一个身材挺拔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青丝垂挂,面容依旧是祥和的温柔,嘴角似乎捎带笑意。
“放过我,放过我……”
“兄长,兄长啊。“
元阳手中的星盘随着翩翩公子的移动而闪烁。
这一句句兄长,温和地掺上了几十年的思念,包含无尽的柔情和无奈。他于阴司曹府,等候一人,等渡一人。如今十年已过,他却只等来那人乱天子星盘、被执念缠身而入魔的讯息。
“兄长,醒来吧。“
伤魂鸟包裹住颤动的灵魂,大小眼在缝隙中轮转,僵硬在冰面的官夜缓缓睁开眼睛,昏暗的心内缓缓展露开一个缝隙。
他突然想起,那个孩子第一次抓住自己的胳膊,叫自己“兄长“的模样
月从小到大都是万众挑一的天才。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身世,鲜少与人作伴,只喜一人静悄悄地,偷坐在屋内作画。
那时,他还不是那般亲近官夜,甚至还有些排斥。夜从没听过他唤自己“兄长”。
宫中的画师被派来给王公贵族作画,月便一直跟在后面观摩,几乎寸步不离。
后来,月径自拿着画师的工具给父王画了幅画,栩栩如生,看得父王目瞪口呆,怀疑自己不知何时入了画。
宫廷画师惊为天人,有了他的宣传,渐渐得全浔阳城都知道官王府出了个小天才,当朝画圣顾弦之,竟然亲自前来求徒。
那个端午,他们去西南妃祖母家祝寿。
月的画作被摆在宴席最醒目的中央。
是一幅八仙过海图,每个仙人乘风归去的姿态都被绘画出恣意的潇洒,清冷的出世气息都快溢出画布。
夜站在画前,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
海浪占据了很大的作画空间,夜总感觉月作出的大海与其他画师大有不同,并不是单纯波涛汹涌的湛蓝,他还能看到了海浪起卷的雾气、涛水卷起那一刹那的苍白、溅起的浪滴......看久了,感觉自己好像要陷入那苍茫大海之中。八个仙人倒成了画面的次要,人影被裹挟在雾气中,掀起的衣袍在风中隐隐绰绰、飘飘摇摇。每个人都望向同样的方向,朦胧的色调中渗透少许浓墨,给他们坚定而潇洒的超然之感,让人不禁猜想,他们到底是在望这兴洋大海,还是在想那黎明苍生。
夜看过顾弦之十一岁所作的山水画,虽然优秀,但也没有月这般超然的气魄和令人惊愕的别出心裁。更何况,月尚且还在垂髻之年。
宴席开始,月面对众人的称赞,露出羞涩的笑意。
那时的月鲜少露出笑容,夜看到这孩子终于开心,自己也跟着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