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隅正看见摊架上摆着的手串,色纯白而富有光泽,周圈晕彩质地细腻,他欲前倾细看,余光瞥见人影压来,便侧头瞧了眼,见是另三人,目光也不作停留,拾起手串问卖家,“老板,这个多少价钱?”
小贩立马舞手蹈足殷勤猛夸,“公子好眼光,这手串可是选自上上好的砗磲贝,您看这颜色这质地,搁哪都是鹤立鸡群!您仔细瞧瞧…它还能辟邪定惊,延年益寿哩!”
文无隅一听还有辟邪定惊的好处,顺口便道,“那可有缘了,吾最近被小鬼缠上,正需要辟邪保身。”
“可不嘛,缘分呐!”小贩急忙附和。
三人已在摊前站定,齐明秀一脸鄙夷望别处。
文无隅将手串戴上,意犹未尽赏玩几轮才看向渊澄,“爷,付钱吧。”
“多少?”渊澄问。
“五两纹银。”小贩谄笑,比出一只手掌。
渊澄微见局促,转目张望身后,眉心一抽眼神锁在齐玦身上,他一向不带钱出门,票子银子都在连齐手里,可四下哪见连齐人影。
齐玦神会,当即从腰间摸出几颗碎银递给小贩。
小贩连连哈腰点头双手接过,人走远还在喊谢。
文无隅得了辟邪宝贝,双手交握背后走得神清气爽,砗磲手串衬得他半截手腕的肤色越发皙白,边还有意无意地拨弄串珠,串珠碰撞的声音在喧闹的集市里几不可闻,却在齐明秀脑中有如凯歌高奏,直恨得牙根痒。
洗尘宴也徒剩郁郁寡欢。
直到入住原上屋。
整个屋子皆是木头搭建,和王府的香阁差不多大,又分中间厅堂,相对的两间寝室尤显小。其中稍大些的是齐明秀曾住的一间。说大也大不了哪里,一张双人床便占了大半。而另一间更小的可怜,只一张单人床,多两个人挤屋里,转个身就脚踩脚。
齐明秀一路记着恨,逮着机会抢先一步指分房间,“你住那。”
文无隅径直推门一瞧,说寒碜确实有点,可人在屋檐下,岂有不低头之理,便捺下二话。
渊澄也凑过去,只一眼登时拧眉看向齐玦,要回绝这番好意另择住处,齐明秀全心留意着这边,立马拖住渊澄胳膊往另一房间去,“这儿不仅僻静方便议事,风景也好,不远处还有片湖呢。”
渊澄仍是皱眉蹙眼,显然未被说服,那厢齐玦很是窘迫,暗自后悔先前顺了齐明秀的提议,想王爷不比他和明秀,虽然处境艰难履冰临渊,可素日饮食起居都由底下人伺候,养尊处优惯了,这等简陋的屋舍想必见也未曾见过,更勿说住在这儿。
于是走近前去,另提一意,“二十里外有处云来客栈,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临时歇脚,你看要不往那儿去吧。”
齐明秀垂手耍脾气,“太远了!”
齐玦笑道,“快马也不过一刻钟。”
文无隅却是既来之则安之,已自顾坐堂中八仙桌旁捶腿,眼也不抬慢悠悠道,“又非久住,折腾那许多还不如换床新的衾被来。”
齐明秀哧了一声斜嘴笑他,“大热天的要什么衾被,光床板才凉快呢。”
文无隅本无心与他争辩,可见他一再不依不饶,便拿话怼回他,“总得拿方草席吧,明秀公子如此刻薄岂是待客之道?”
齐明秀睁圆了眼瞪他,那眼神能吃人,好似下一瞬便要对他施加拳脚。
文无隅不屑地撇开眼,量他也不敢现在就扑上来揍他。心中更觉得可笑,千方百计想将王爷留住于此,他推波助澜一把,那糊涂人居然如此好赖不分,将来做得一国之君么。
一旁渊澄渐渐拉下脸,起初由着齐明秀胡闹本想着让他一时是一时,可眼见是要变本加厉,终于是恼了,狠狠闭下眼粗声一叹,迈一步将二人隔开,“就住这儿吧。”
齐明秀立马如春风拂柳招展开,“一会儿我回去叫冯伯来,这屋后有间小厨房…”
“不必麻烦,”渊澄打断他,走到门口望见连齐赶着马车姗姗来迟,“余下的事让连齐去做就好。”
齐明秀只能咽声吞气,不敢多言。齐玦就只剩默默叹息。
可怜连齐被侍卫拦下搜查马车询问数番,耽搁些许时间,兜兜转转才找到此地。
未及一刻歇息,又领了主子吩咐马不停蹄赶车进城。
残旧的八仙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渊澄心里兜着此行最为重要的事,眼下得闲,无暇再顾脏不脏体不体面这些琐碎,唤了二人同坐,直截了当问道,
“我要的善隐之士可已妥当?”
此言一出三人皆怔,两道警惕的目光投向文无隅,在坐唯他是个外人。
文无隅心里清明,便要起身回避。
渊澄按住他将离桌的手,对二人道,“无妨,他是前御史文大人之子。”
见二人更疑异,渊澄又接道,“此事容后,总之他与我等同道就是。”
齐明秀于是抿嘴不语,齐玦便回,“统共一百人,训练有素,只等王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