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昌接过佩子捂在手心,眉开眼笑的,很是喜欢,随即上前对任安谄媚道:“先生的事,以后放心交给本官办,必定每一件都做到最好。”
任安浅浅笑了下,道:“自然,本官最信得过的就是严仓吏了。”
“那先生要是没什么事,本官先走了?”
任安侧身朝外一抬手,道:“严仓吏一路辛苦,早些回去歇息。不过这该说的,不该说的,严仓吏可别忘了。”
“好说好说。”严昌揣着佩子,欢天喜地离去。
待其他侍从也退了出去,近卫凑过来,道:“先生,让他办事真的放心吗?”
“这你就不懂了,不仅可以用,而且很好用。”任安道,“一来,此人贪婪,唯利是图,根本不讲情义,毫无原则,只要给了钱就办事;二来,他与徐鸣两人水火不容多年,可以利用这点让他们互相监督,彼此制约;三来,我们被屠原的人暗中监视,要是由我们的人去储备这些东西,风险更大,但严昌不一样,他是宁州人,又对各地黑市了如指掌,让他暗中买卖最合适不过。”
近卫道:“先生睿智。”
任安长笑一声,踱步到箱子前面,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弓|弩,伸手取了一把拿在手中掂了掂,问:“是确定褚匪和赵凉越已经死了吗?”
“是,褚匪直接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就留下了一块满是血的刑部金腰牌,而那赵凉越,是被屠原的人一箭穿心射死。”
“如此,韩帅的人肯定已经和夜渊交手过。”任安关上箱子,思量一番,道,“约莫二日后,唐县东面的夜渊暗卫必定往我们这撤,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此事你要秘密部署,万万不能让他们的探子人发现了。”
近卫顿了下,回了是。
任安问:“怎么,还有疑惑?”
“属下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有何突然的?看着合作多年,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任安道,“夜渊要挟丞相做了不少事,一直是丞相心头的一块病,而且开年的时候,因京都绯霞楼的事,丞相的长孙突然失踪,后来才知是被夜渊的人杀了。如此旧恨新仇,合作破裂是迟早的事。”
夜幕降临,是夜无风,积攒在矿场的热气半分也不曾散去。
西南面的茅草房区域,士兵们将千余矿工赶进去,步子稍慢的便要挨一顿鞭子。
矿工们的住所与其用一个“住”字,不如说是圈,人为围起来的圈,漏风漏雨不说,到处都是腐烂味儿,临近盛夏,臭味愈发熏天——不仅如此,他们白日吃的与猪食无异,发馊发酸是常事,经常吃不饱也是常事,而且晚上是没有任何东西和水可以进食的,因为晚上他们不仅不干活,而且吃饭后有了力气还会跑。
严昌照例被任安叫来挑选“人畜”。
所谓人畜,是韩舟为满足人猎所创,意为以人做畜,用来狩猎。
镇南军内,常进行人猎,并有用人猎奖赏手下的先例,是故需要常备人畜以供享乐。起初,人畜皆为死囚,后来,渐渐不足以让将士激起兴趣,便四处抓庶民以莫须有的罪名打进大牢,以作人畜。
韩舟手下的人,很多会专门为他物色人畜。好的人畜,不能太听话,因为不会跑的不好玩,一定要会反抗,反抗得越激烈越好玩,最好像是一头能给人以征服欲的狼。
就比如眼前这名被三人死死按住的矿工。
矿工的整张脸被人用烙铁所毁,有的地方焦黑,尚还流脓,已经看不出本来面容,看着瘆人,身上那件脏破的衫子被鞭子抽得碎成布条,露出里面的血肉翻飞。
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狠厉如刀,怒视着眼前的官吏和兵卒。
严昌上前两步,矿工顿时目露杀意,挣扎得更厉害了——他身上的伤,多半拜严昌所赐。
严昌却是笑笑,抬起自己的靴子将这矿工的脸踩在脚下,然后用他的脸去碾地上的碎渣石粒,直接见了血,矿工疼得额头青筋冒出,冷汗涔涔,却依旧不肯叫出声来,死死咬住牙关,奋力挣扎,挟他的兵卒差点没按住。
整副画面残忍到连旁边兵卒都看得皱眉。
“本官觉着,就挑这个做人畜好了。”严昌抬开自己的靴子,打了个哈欠,道,“这个比上次那几个都好玩,那几个是野猫,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匹狼。”
严昌招招手,兵卒将这匹“狼”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只待明日送出。
“行了,你们去给那几位交差吧,本官我操劳一天了,要回去歇息。”
严昌说着往外走,一个杂役忙跟上去打灯。
“严昌,你不得好死!”
嘶哑的吼骂声自那名矿工嘴里喊出,严昌只是笑着摇摇头,悠闲地踱步离开。
又过小半时辰,官吏所在的院子才安静下来,一轮毛月亮生上高空。
严昌将所有公文整理完毕,让手下小吏拿出书房,然后朝自己房间走去。
虽说是官吏居所,但矿场条件有限,北面值事堂要办公,剩下稍微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