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越摇摇头,道:“相反,是料定我们会往东,所以故意请君入瓮。”
褚匪半眯了桃花眼,道:“而且,我们还不得不入这个瓮。”
长风又起,狂卷整座绍山,一时间碧涛如海,同时也杀机四起。
绍山西的平地上,镇南军特置关卡,严阵以待。
未时三刻,有一名哨兵来报,韩舟嗤笑一声,随即接过小将呈上来的盔甲,翻身上马出了营帐。
西行十里,正是褚匪等人被围之地。
此处是一片竹林,中有一条小溪,只是干涸近无,在这多雨的西南显得有些突兀,但又偏偏尚有细流淌过,经年历久,在溪中石块留下浅浅痕迹来。
天下并没有一条完完全全的死路——这就是赵凉越看到这条小溪时的心中所想。
“褚尚书,好久不见。”
四面黑压压的镇南军一直不进不退,褚匪同赵凉越就地席坐阖眼小憩,闻声同时抬头看向来者。
韩舟身躯凛凛,五官锋利,浑身杀伐气浓重,此时居高临下看着二人,就像在看两只猎物,玩味心思极重。
赵凉越突然觉得,韩亭毕竟是韩家人,他和韩丞相还有韩舟其实长得很像,五官也很锋利,只是他待人温厚,常常让人忽视这件事。
褚匪扶赵凉越一同堪堪起身,朝韩舟随意作揖一下,道:“上次韩帅回京述职,褚某与韩帅匆匆见过一面,倒也并非好久不见。”褚匪顿了下,笑问,“只是,韩帅今日对褚匪这番围追堵截,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可是受了朝廷的命?”
“听褚尚书的话,倒像是本帅在报私仇了。”韩舟抱拳朝北面京都方向一举,道,“本帅是得到你私砍宁州城朝廷命官的消息后,又查出确凿证据,才依大许法典前来清君侧的,以免你这等小人带着假证据回京,制造冤案,污蔑清吏!”
如此冠冕堂皇,如此是非黑白颠倒。
褚匪却是没有愤怒,一双桃花眼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笑意。
“早闻褚尚书戏唱得比雪枋院还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韩舟策马往前又行了几步,和褚匪隔空对视,问道,“褚尚书,马上就要死了,还不打算说出你十三年来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吗?”
“告诉大许所有人,你不是奸臣污吏,你没有抛弃樊家军,你没有背叛你的恩师,你没有枉为人子,这些年来你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重审武安侯谋逆旧案。”
“你说啊,褚尚书,你不想说吗?说出来,不然以后就没法说了,只能留下万世的骂名。”
赵凉越知晓这是韩舟的激将法,是要褚匪当众承认自己当年尚还记挂谋逆罪臣,对亲理此案的建宁帝不满,对大许朝廷不满,居心叵测,意图不轨。
但到底字字诛心,直戳要害。
赵凉越并不担心褚匪会因此失控,只是心里莫名又升起了一股悲凉和落寞,像是走在隆冬之中,自己身披厚厚大氅,却见一个衣衫单薄之人,立于纷扬大雪之间,刺骨朔风之中,偏偏还对自己微笑,说他不冷。
师兄……
赵凉越在心里默默唤了一句,看着褚匪面上波澜不惊,泰然负手与韩舟对视,一双桃花眼里仿佛藏着千军万马,整个人犹如巍峨高山。
褚匪直接绕开韩舟的问题,反而问:“韩帅向来杀伐果断,怎么今天这么犹豫?让褚某猜猜,京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韩帅必须找个十拿十稳的由头杀了我,才能避免让人抓了把柄?”
韩舟脸上神色无变,道:“褚尚书这就是臆想了,京都天子脚下,繁华如锦,百姓乐业,怎会有大事发生?”
“那便是了。”褚匪啧了一声,望了圈周围的镇南军,笑问,“韩帅,你可是派了镇南军和宁州守军两方抓捕,可是却还让我等走到了这里,要你韩帅亲自动手,你不觉得你的人里面有内鬼吗?”
韩舟半眯了眼看向褚匪,终于面露怒色,道:“本帅就不该同你废话!”
说话间,韩舟已经将背后银枪取下,直朝褚匪面门刺来。
锵的一声,柚白已经持刀拦在褚匪面前,竟是一招将韩舟手中银枪的枪柄砍断,并逼得他□□马儿后退数步。
韩舟大惊,朝旁喝了一声:“拿我铁鞭来!”
手下很快呈上韩舟战场所用兵器,是一柄四尺铁长鞭,森森寒光与其主的杀伐之气极为相衬。
韩舟持鞭下马,向前的同时一个转身蓄力,朝柚白扫过来。
柚白一眼便知那铁鞭是上乘的绝世好兵器,并不打算用手中的刀接,而是闪身躲过,同时手攀住竹子以其为轴,让身形绕着竹子转出去。
下一刻,那铁鞭已经将眼前的数根竹子拦断,柚白离开竹子,落地俯身躲过韩舟的又一次攻击,并找机会一跃而起,将刀朝韩舟砍去。
褚匪目不转睛地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道:“柚白并非武功低于韩舟,只是缺少一件像样的兵器。”
赵凉越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褚匪,见他果然目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