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敢细想那天的最后,他是用什么眼神看着我瀟洒离开的背影,又是用什么想法看待我逼迫他托我上窗台,还得忍受我踩回他的肩膀落地。
我简直跟土匪没两样。
可是神奇的是,下个週三再见,他居然主动向我打招呼,才又如常趴下午睡。
他午睡的习惯雷打不动,现在又新增了一项例行公事──和我打招呼。
这微小的改变就像从潘朵拉盒中掉出的种子,慢吞吞地在我们之间发了芽,绕着我跟他的椅子攀爬缠绕,我不知道会开出怎样的花,就像在我心里慢慢开始发酵的情感,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这不是我第一次对某个能吸引我的人抱持好感,但那些层层叠加的附加情绪,如此复杂,这让我越来越难以承受与消化。
我总算领悟出一个道理,人类或许是天生的暴露狂,每当情感发展到极致时,就会忍不住为其寻觅出处,于是总会以各种手法将自己摊开给另个人看,好像不这么做就会自爆一样。
如果说恋爱就像暴力,那暗恋可能就是慢性自杀,因为自己的心情随着对方变化,却没有个立场能将对方一起拖下水,久而久之自己就会逐渐变得渺小。
满眼都是对方,满心也是对方,自己就没有了容身之处。
我从来都只为自己而活,应该说过往的我光是为自己活着,就已足够费力,我从没有任何一刻对此犹疑过。
直到遇到他,而我对他日益增加的喜欢简直膨胀得失控,随时都可能将我淹没。
这令我感到窒息,我实在怕得不行,简直成了疯子,所以最后我逃跑了,冒着在毕业前夕被处分的风险,我再也没有踏进图书馆过。
当然最后我还是成功毕业了,也成功将自己挽救回来,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依然时不时会不经意被我想起,在傍晚洒满落日馀暉的大学操场散步时;拚命赶报告的休息间隙,端起手边的马克杯时;沾上枕头入睡的前几分鐘,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时……
有太多太多那样的时刻,在毕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了我的日常,我终究没能成功挥别他。
他成了我日常中随时有可能突然冒出的影子,如梦似幻,所以我在那年秋天里妥协了,因为发现比起从此没有他,我好像更乐意让他如影随形。
我觉得我大概是想他想疯了吧。
』
如同先前无数的文档,花鹤初重复确认了几遍,修改了些细微的修辞,最后将这篇命名为「那年秋天,因思念氾滥而疯」传给了裴清。
裴清不愧是最了解花鹤初的人,几乎马上就辨认出这个篇章的主角竟是她跟盛澜。
他想不到原来那两人之间曾有过这样的过往,倒是很符合花鹤初我行我素的作派,就不知道盛澜是作何感想,思及此,裴清忽然很期待,当盛澜看到这一篇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裴清反覆看了几遍,好像突然懂了花鹤初这部新作品的核心理念,他记起前段日子曾在网路上看到一个标题,写着「这世界是疯子开的游乐园」,与他此刻脑海所浮现的想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裴清想,花鹤初大概是想表达,「人间百态,爱到极致即为疯狂,痛苦自是常相随」,就像故事中的主角们发展出的故事,放在现实里,其实每一篇都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悲剧。
『ok.』
裴清简短地回覆给花鹤初。
『不用修改吗?』
『不用,我觉得很好。』
花鹤初笑了笑,一次通过在裴清那里是极为罕见的现象,看来是被他猜到这个篇章的主角是谁了。
秋风微凉,细雨飘飘,花鹤初穿着先前拉着盛澜一起买的某潮牌卫衣,说好听是情侣装,但实际上就是她喜欢到想包色罢了。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花鹤初还是选了那把彩虹伞。
她没有特别表现过,也自认自己不是很明显,但她是个特别念旧的人,念旧到一把喜欢的伞,坏了就再重买一把一样的。
极端的念旧行为加上极度容易触发的感性,是促使花鹤初的情绪比常人更容易便负面的构成因素之一,这是她的某一任心理諮商师得出的某个结论,她可以理解,但改善意愿不高。
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双刃剑,儘管常将她推往无止尽的负面情绪,却也助她写出一部部膾炙人口的佳作,即便她矢口否认,她确实很依赖。
况且加上这早已成了长久相伴的习惯,花鹤初根本就没打算改善这个在她心里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久违地再次来到桥下,还是以往的那个老位子,花鹤初愜意地坐下,喝了一口装在保温瓶里的花茶,发出一声愜意的喟叹。
到桥下发呆这个习惯的养成,应该追溯到她父母离婚前夕,经常争吵的父母终于开始协商如何放弃他们的婚姻,同时无可避免讨论起见证他们爱情的结晶,也就是花鹤初本人的监护权归属。
那时候角色一下就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