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离开了新房。称玉今儿起得早,一天滴水未进,累乏得很,不知道成个亲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她记得那会儿跟周进宝成亲,两人就在屋里拜了拜,回头她和跟着他们去招呼村里乡亲的,哪会像现在,饿着肚子干坐在这儿等。称玉起身绕到多层屏风后面,借着屋内红烛,才发现他这屋子大得很。屏风前摆了座檀木软塌,一侧细腿几案上摆着青釉花瓶,其中数枝石榴花。大漆嵌螺钿的鼓墩摆在案前,案上摆着焚香金炉,升起袅袅白烟,难怪屋里一股子香味儿。里面还有间打通的净房,称玉做贼般在屋里转了圈。屋子里什么吃食都没,她自己从床褥间摸了个大枣,囫囵塞进嘴里嚼。称玉吃了些果子,几个丫鬟已奉了陈知璟的嘱咐前来伺候她。小妇人让外头敲门声吓了一跳,差点连枣核都吞进肚里。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偷吃,怕这作甚,走到哪儿也没有叫人饿肚子的道理。那边丫鬟们刚进门便叫梁称玉动作给唬住,谁能料到新夫人完全不成体统,正坐在榻上剥栗子和银杏果。不过毕竟是国公府的丫鬟,那走在前头的青黛打小就在陈知璟这疏竹院中做事,行事进退有度。纵然心中惊愕,也未表现出来,青黛领着丫鬟几人来给称玉请安:“夫人,奴婢青黛来伺候您梳洗。”称玉点头,拍了拍手上果子碎末,这才随她过去。青黛打开妆奁,将她面上妆容、头上珠翠、冠帽皆卸了,小丫鬟早备好水等她进去沐浴。称玉这辈子何曾让人伺候过,虽买下兰香,但还是瞧着这丫鬟可怜,才十来岁肩不能提,也没人愿意买,要落到腌臜之地岂不是罪恶。兰香跟在她身边,说是主仆,其实三人守着过日子罢了。丫鬟要上前来给称玉更衣,称玉不肯让碰躲了躲,小丫鬟许是脚下没站稳,竟踉跄了下摔到地上。称玉忙俯身扶了她起来,也不知道她摔伤了没,便低声问:“可有哪处不妥?”小丫鬟摇头道:“奴婢无事。”“你们都下去罢,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称玉摆手道。丫鬟们踟蹰了瞬方退出去。称玉在净房里不过呆了片刻,自己换了件绛色窄袖褙子出来,外面似有人在低低说话,她不由缓下步子。称玉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可谁让她们在谈论自己。“青黛姐姐,您说国公爷如何就娶了这么一位……刚才连床上喜果也敢吃……半点教养都无,也不知道是哪里小门小户的娘子……”青黛闻言斥道:“还有没有规矩,这话你如何说的,回头找张嬷嬷去挨板子。”称玉轻咳声,几人陡然回头,面色骤变,连忙给她跪下。“夫人,春痕这小丫鬟不懂事,胡乱说话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饶过她罢。”青黛求道。称玉盯着脚下几人不说话,却让那唤作春痕的小丫鬟起身。春痕懵懂低头站在她跟前,“啪”的一声,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你倒是说对了,我本就是没教养的。”称玉这巴掌打得不轻,她自个儿手心都拍红了。她往屏风后头走,嘴里道:“都退下罢。”也不管众人,称玉独自和衣上了床。陈知璟大婚,宫中官家和圣人皆使身边黄门送来赏赐,前院觥筹交错,正和帝身边卢崇贵道:“国公爷今日大喜,奴婢们不便打扰了兴致,这就回了。”饶是此,陈知璟仍叫同僚围着喝了不少酒,回来疏竹院脚步已不大稳。韩平留在前院伺候他饮下醒酒汤,想了想还是告诉他新房里发生的事。即便他不说,老夫人那恐也早就收到消息。国公爷这回成亲,院里添了不少丫鬟婆子,都是老夫人派来。陈知璟眉头微皱,道了声:“知道了。”这妇人果然叫人头疼,这般冲动行事,将来如何教导宸哥儿,执掌中馈。陈知璟并不惯丫鬟婆子贴身伺候,前世他不良于行,小厮力气大些也好使。纵然青黛她们,也不过在书房里头洒扫或做些熏衣、煮茶的活计。然而他如今屋子改做二人婚房,妇人就在房中,哪好再叫的小厮进去伺候。陈知璟在别处沐浴完,才回去新房。案上红烛燃了一小半,男人站在屏风后犹豫半响,方走进去。拔步床外面帷幔已经放下,瞧不清内里景象。陈知璟掀开帐幔,称玉人并未睡着,她身上盖了层薄被,扭头看他道:“宸哥儿和兰香呢?”陈知璟人站在床边未动,低头道:“宸哥儿被母亲接到她院子里去了,至于你那丫头,暂且安置在后罩房。”称玉“哦”声,人往床里面滚了滚,原本撒在床上的彩果早叫她吃了大半,还有些堆在角落里头。陈知璟盯了她一会儿,穿着中衣上床,他靠床背道:“我听说你今日打了丫鬟,这事你做得不够妥当。”哪个当妻子的在新婚当日,还由得夫君说教的。称玉本就满肚子火气,听了他的话硬邦邦回:“是我的错,我打了您的丫鬟,我向您道歉,您倒不必这会儿就上来质问我。”小妇人着红衣,一身的喜庆,这会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横眉竖眼瞪着他。这样撒泼耍赖的语气,陈知璟一时竟不晓得拿她如何是好,又温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她若冲撞了你,你是主子,回头自有法子处置她,不必自跌身份。”称玉哼声不说话。陈知璟暗自叹气,拉着被子躺下。
称玉裹紧自己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陈知璟,心想这人如此嫌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猪油蒙了心,非要到这府里来。然而不久,后头伸了个手臂过来,把称玉吓得浑身一哆嗦。“我们成亲了。”她听得那人低声说道。 不喜屋里红烛亮了一夜,翌日清晨便有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