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毕竟年纪不大,她跟称玉生活在坊间,这得了温病可不是什么小事,见状忙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跑去喊人。绕过长廊跑到疏竹院前头时,正撞上站在廊下与人说话的陈知璟。这样没规没矩,陈知璟看向兰香,拧着眉心问:“你家夫人呢?”兰香也顾不得旁的,当即哭闹着道:“国公爷,您快请大夫瞧瞧娘子罢,娘子像是得了病温。”男人闻言一怔,今早走时她似还好好的,胃口也极好,连吃了两个酸馅儿馒头。他侧身看了眼身边韩平,韩平忙低身道:“奴才这就去请周太医。”陈知璟顾不得斥责她带来的这小丫鬟,打发韩平去了,自己则抬腿往正房走,兰香在后头跟随着。等到屋子里,才发现只宸哥儿一人在屋子里守着称玉,旁的丫鬟婆子未见半个。“还不赶紧领着哥儿出去。”陈知璟斥道,又喊住兰香,“让人送些水进来。”这小妇人平素嘴皮子凶得厉害,性子倔完全是个不服软的,这会儿瞧着却异常乖巧。她眼紧阖着,鬓发散在枕间,无意识捏着自己帕子低低地呜咽,嘴里不知道在哼些什么。陈知璟凝眉坐在床边低头瞧着她,唤了她声:“称玉。”称玉这会儿哪里听得清,她勉强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身边这人,手不由自主往他身边够了够,嘴里呢喃道:“进宝……你咋唱戏去啦,穿得这般奇怪……”陈知璟任由她捏着自己的掌,这才发觉她手心滚烫,又粗糙得厉害,手上到处都是细微的裂口,哪里像个妇人的。男人微微失神,心蓦地疼了下,她在他离开后养着宸哥儿,或者日子并不好过。上辈子许在他认识陆绪前,就被磋磨得早亡了。那边青黛端着瓷盆进来,轻声喊了声:“国公爷,水来了,让奴婢伺候夫人罢。”陈知璟欲站起身,然而床上烧得昏沉的娘子却不肯。她头疼得厉害,如针扎般刺痛,扯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周进宝,你要去哪儿,呜呜……”这嗓音同被翻红浪时无二,又娇又媚,听得人头皮发麻。陈知璟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冷冷吩咐青黛下去。青黛躬身应了,将瓷盆轻放在架子上。刚走了几步,就听得屏风后国公爷压低了音温声哄着人:“我给你擦擦,出来汗头就不疼了。”青黛一愣,国公爷何时伺候过人,失踪在外的那四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再过了些时候,周太医终于匆匆赶来,府里请太医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过孙氏和老夫人那边。金嬷嬷出去问了才来回刘氏:“门房说是疏竹院请的……”这话一出,刘氏险些自榻上摔下:“出了什么事?”“夫人那儿听说犯了病温,国公爷回来就叫人去请太医。”金嬷嬷答道。刘氏闻言叹了口气:“你去守着,有消息了再来回我。”心想这梁氏八字许与自己不大合,否则怎上午自己刚找了她,她晚间这会儿就病了。陈知璟将帷幔放下,周太医替称玉诊过脉,与他道:“夫人该是白日里热汗未消,又受了凉。开两剂药,吃下出些汗,休息两三日该无碍。不过要避开风,饮食近来也清淡些。”陈知璟俯身在称玉耳边说了几句,亲送周太医出门,又嘱咐人陪着去取药,自己则转身进了房内。梁称玉等得不耐烦,在床上打着滚喊着,他人刚回来,就拽住他袖子不放:“周进宝,你又跑哪里了?”男人老脸一红,委实有些招架不住她这般。因称玉烧得糊涂不肯放人,陈知璟只得陪着她。一直到深夜,她服了药开始出汗,他才略松口气,侧身躺下。男人闭了眼,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得身边人一阵尖叫。小妇人尚未完全清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看到陈知璟才如释重负般向他怀里扑。“进宝,我又做了个噩梦,我叫人给杀了,肚里还有你的崽子呢。”她抱着他哼哼。陈知璟摸了摸她的额,抿唇道:“只是个噩梦而已,快睡吧,明早就好了。”怀里妇人却红了眼眶,直抖个不停,焦躁不安摇头道:“不是梦,是真实的,进宝,我跑了。我想来找你,你看我厉不厉害,我把我和宸哥儿的命挣回来了……宸哥儿呢,他哪里去了?”她这话落在男人耳中,犹似瞬间醍醐灌顶,陈知璟眸底愈发幽暗,僵硬地拍着她的背:“哥儿睡了,明早你再见他,嗯?” 欺瞒小妇人也不知听清了没,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眸子里滑落。这样折腾了大半夜,陈知璟却再无睡意。称玉身上衣衫浸湿已不能再穿,她惯来不喜欢人在跟前伺候,况她这个样子,陈知璟真怕她在人前再说出旁的话,只得自己去她箱笼里取衣服。没想到却在她衣箱里看到了熟悉的玉佩,系着绛色络子,这玉佩是他陈家的传家之物。当年他回到京中,因不记得前事,也不晓得丢在了何处,没想到却在她这儿,还好好地藏在箱中。陈知璟拿起看了会儿,又重新搁回原位。男人磕磕绊绊帮她换下衣物,他几日未跟她共枕过,这身子又正直壮年,难免起了反应。好在当下称玉病着,陈知璟也没有那么禽兽,摸了摸她的脸颊便松开手。 称玉一觉醒来,浑身像被车轮碾压过般疼得很,尤其脑袋晕晕的。她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头,一直呆在她身边的这人制止了她。“……你醒了,烧该是退了些。”那人就坐在一旁,见她醒来,便搁下了手里的册子,摸了下她的额,还是有些烫。称玉压根还没意识到自己病了,还当自己睡了个午觉而已。“您下值了?”称玉纳闷地看他,不晓得他怎么突然到自己屋子里来,不是搬走了么。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