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蛛(三)
自猎场归来,江烨倒是再也没有碰过莺儿,原因无他,宋依颜的心悸症状是越来越严重了。
整个侯府似乎都弥漫着药味,莺儿则在香梨馆裏不出来,坚决不去侍疾。
莺儿是皇上御赐的贵妾,愿意给宋依颜侍疾,那是用心侍奉,懂事儿。不侍疾,也是情理之中。
横竖侯府裏丫头婆子足够多,光是宋依颜贴身的大丫鬟一个指头就数不过来,多莺儿一个反倒麻烦,因此莺儿难得清閒。
莺儿不去侍疾还有一个原因────宋依颜所在的梅居裏全是宋依颜的人,要想趁莺儿来侍疾的功夫搞点什么么蛾子坑害一下,莺儿防不胜防,哪怕落下侍奉正室无状的罪名,也比无事惹祸上身的好。
何况大猎将近,好好训练赤豪才是正事。
莺儿这些时日,除了香梨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马厩。
赤豪是汗血宝马,吃的原本就比一般战马精细,莺儿为了调配赤豪的口味费了不少心思,而小程又对莺儿甚为殷勤,几日来倒也相安无事。
头一个感到些许不快的是白竹,而她不快的来源正是香梨馆裏一丛一丛清雅初绽的兰花。
那是狮子兰,花团锦簇,一瓣一瓣如同小小的粉嫩水晶,带着薄薄瓷胎般的色泽,数支小花密密簇簇,紧挤成一团,仿佛一隻毛绒绒的绣球,触手便能感觉到细腻和芳香。
狮子兰清香淡雅的味道闻起来清心可人。香梨馆裏原本树就少,花也少,白剌剌的石头假山,石桌石椅,绿墙白瓦,虽然不寒薄,但干巴巴的青石砖雕樑画栋实在无趣,俗丽的很。
唯一显眼点儿的点缀,便是外围墙边一丛一丛攀爬的夕颜花,却在太阳下晒得发蔫,一眼望过去,儘是死的颜色。
有了这几株兰花,似乎连整个香梨馆都高雅了起来,兰花养护起来精贵,当初宋依颜为了养它们花费了十二万分的心血。
狮子兰一经栽下,每一株都需要两个花匠伺候,莺儿身边全是从宫裏带来的宫女嬷嬷,贴身的也就是白竹和何嬷嬷两个人,哪里顾得上照顾兰花?
于是宋依颜便将自己的花匠留住在香梨馆裏,时时日日看守者狮子兰。
白竹沿着回廊走去,剧烈日头晒得整个地面发白发软,这样暑热的天气,连香梨馆裏最勤快的丫鬟都窝在屋子裏,偏偏就那几个花匠石头一般杵在兰花边,仔仔细细照看着花。
「莺儿夫人,这些花匠简直就是在监视咱们!」
白竹沿着回廊走,一路皱眉,掀开帘子走入莺儿的内室。
莺儿刚刚从马厩回来,热的脱了外衫,白腻雪嫩的肌肤晾在空气裏。
她瞟了一眼白竹,一面在镜子前细细描画红艳的唇,淡淡开口,「傻白竹,他们哪里是在监视咱们?他们是在监视兰花。」
白竹心底一凉,之前莺儿夫人就说过,宋依颜恐怕会趁着这次栽花,给香梨馆裏面埋什么脏东西。
她原是想盯着的,可是花匠们人多手杂,她一双眼睛盯不过来。
白竹想着想着就发急,使劲儿摇晃着莺儿的手臂,「我的好莺儿夫人唉,人家既然都埋了脏东西,咱们好歹也想想办法去挖出来,把那脏东西丢掉呀!」
难不成还等着人家陷害到头上来么!
莺儿只是微微一笑,暑热天气裏,她的笑容却连骨头都是冰冷的,皮肤下流动着微蓝的血管,没有丝毫温度,「不用。宋依颜既然埋了东西,就是打算栽赃,她这么派人紧紧盯着,就是为了防咱们去挖出来。」
莺儿托着下巴,「依我看,宋依颜的东西肯定就埋在兰花根下,趁着栽花的时候一併埋了进去。你现在想要挖出来?你什么藉口调离那些花匠?而且,如果咱们强行出手将兰花拔了去挖,只会惹的宋依颜提前发作,我反倒不好铺排。」
白竹咬嘴,「可是……就任那些东西埋在咱们院子裏,不管不顾么?咱们就、就这么等宋依颜大夫人陷害咱们啊?」
莺儿不打算多和白竹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有一种计策,叫做将计就计。」
大白日的,香梨馆裏唯一的梨树也萎尽了,叶子发乌,夏日的干热简直要将梨树的血液都吸得干枯了,枝头软塌塌的垂着,树冠干糜的一片一片卷起来,夏至。
「呕!」
药碗从手中惊惊摔下去,掉落在地上。
宋依颜倚靠在江烨怀裏,痛苦的用手指不停敲打太阳穴,痛苦的直冒冷汗。
「颜儿,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江烨十分心疼,拿起身侧丫鬟递过来的绢子,叹息着擦拭宋依颜惨白的唇瓣。
自打莺儿的香梨馆裏的狮子兰载好后,一连数日,宋依颜始终面色苍白,身体一日一日愈加单薄。
尤其是夜晚,她几乎无法成眠,一晚一晚辗转反侧,似乎是心悸的症状,又似乎被什么鬼怪缠住一般,整日整日的头痛。
晋候府的罗大夫诊治了又诊治,只说大夫人身体略虚,并没有什么心悸病。……至于为何宋依颜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