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好不好呢?
看她有点难受,沈络放开手,捏起几案桌头的银刺子,扎了一块西瓜放入她口中,沁凉甜蜜的味道在喉间缓缓化开。
「朕没打算杀宇文靖。」沈络揉揉她的脑袋,「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慕容千凤做寡妇。如果她有本事,自然能获得宇文靖喜爱,日子也不会太难。如果她没这个本事,就只当白费了慕容家这么多年来的培育,不冤枉。」
说着,侧头,鲜艳的嘴唇在她白皙的耳畔轻缓烙了一个吻。
怀裏的女子颤了一颤,挪着更朝他怀裏蹭了蹭,柔软的小动物一样,清凉的发丝贴着他的颈侧,眸中就微微点上了笑意。
他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喜欢这样从苦涩土地上开出的明艳鲜花。
世上女子多痴软心肠,然而世事多舛,不少女子在被摧残错待之后,就如同风中浮萍,有走避的,有哭泣的,有怨念的,虽然值得同情,但终究输给了命运,终生不得展眉。
江采衣却不一样。她明明曾被逼至绝境,却能硬是能开拓出另一条道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到君王身侧,让他激赏。
平地起势,百折不挠。
纵然荣宠加身,她却仍旧有一身固守的正气,有柔中带刚的坚持,不受金银左右,不被容华迷眼,不被美色蛊惑。
他就喜爱她这样的女子。
这样好的女子,这样令人心折的女子。
江采衣敏锐抓住了他话裏某个令人惊心动魄的尾音,「皇上,你,你不打算杀宇文靖?是现在不打算杀他,还是永远不打算杀他?」
北伐就在大猎后,届时,就是南楚和北周之间你死我活的灭国之战。
如果南楚国灭亡,宇文靖难道还不跟着殉国么?
沈络说他不打算杀宇文靖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上还打算留着这位敌国太子的命?
沈络十指为梳,垂眸看她,缓缓插进耳侧柔软顺直的青丝,一顺而过,白皙肌肤透出漆黑发丝的缝隙,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朕不杀他。现在不会,日后也不会。」
江采衣睁大眼睛。
沈络食指在漆黑案几上轻敲,似乎是寻找她容易理解的词语,「前几日,丞相来议事,说楚皇怕是有杀宇文靖的意向。」
楚皇要杀自己的儿子?江采衣惊呼,「为什么?」
「不管是为什么,宇文靖朕定会留着,且要好好护着。」沈络斜斜撑着手臂,将江采衣半环在怀裏,「采衣,攻破南楚并不难,但是,从来征战易,守成难。朕攻南楚并不是为了烧杀抢掠,而是为了纳南楚国土入北周。」
「可是,南楚除了土地,还有国民。那裏的风土人情都和北周天壤地别,朕攻破南楚,楚人心怀国仇家恨,肯定会对朕的统治大为抵触。朕可以用强权镇压他们一阵,然而长久之后,军队就不再有用了,只有令南楚民众归心,才能长治久安。」
「南楚的官员,朕是不打算大动的。骨头太硬不肯服软的连族诛杀,那些柔顺的,朕会将他们一併纳入北周朝廷。朕打算,用楚人治楚。」
「届时,南楚太子宇文靖就将是最好的表率。只要宇文靖归顺朕,其他的南楚贵族自然就再也没有反抗朕的道理。楚皇宇文治朕自然要杀掉,而宇文靖届时只是个废太子,可以留着用来推恩,朕封他个闲王,就能安抚不少南楚士子百姓的心。」
「南楚皇权很脆弱,各地都有藩王。这些藩王不但有军,还有钱。一旦北伐军冲入南楚,南楚贵族难免人人自危,许多贵族世家会携家带口逃命,他们势必会挤入这些藩王的属地,衝击藩王权柄。这些藩王本来在自己的封地裏作威作福,哪里容得别人来挤占自己的权势?只怕会纷纷脱离南楚自立为王……而朕如果挟持着宇文靖,他们就算想自立为王,也没法名正言顺。等朕灭掉楚皇,正好腾出手来一个一个收拾藩王。」
沈络手肘支着下巴,凤尾般的睫毛微扬,苍白指尖压着微微翘起鲜艳的嘴唇,「采衣,待天下大定,朕朝中既有北周官员,也会有南楚官员,势必会形成两个派系。要他们彻底磨合相融,还需要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宇文靖是有用的。
二十年后,宇文靖是死是活,就没人会关心了。
南北融合之后,天下人只尊沈络为帝,再无二心,宇文靖就会彻底淹没在历史中,沈络也就懒得杀他了。颐养天年吧,还能给皇帝搏个仁善的名声。
江采衣目瞪口呆,「皇上……南楚还没打下来,你就已经想好怎么料理战后的事了?」
许多伟大的战争,都是早早就盘算好的结果。
战火在大地上燃烧,但是结局,其实是早就已经註定好的事情。
真正为伟大的君王,早就在战争之前谋算好了一切,战争,只是时机成熟时实现目的的手段罢了。战争如此,治国也一样。
「这个这个……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采衣歪头,有点烦躁。
「忘了什么?」
江采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