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絮絮叨叨地说着,来到一间病房前,叩了叩门。
商初时站在门口,从玻璃视窗望去,司曼华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侧望向对面大楼。
一段时间不见,司曼华头髮白了不少,背影看着孤寂落寞,像是被子女抛弃的孤寡老人,令病房里也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商初时一阵心酸,又听保姆说,“先生刚才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回来,少爷您只要避开保镖们,就能和太太多呆一段时间。”
保姆来商家有十几年了,算是看着商初时长大的,处处为他和司曼华着想。
商初时推开房门,望着司曼华孤寂的背影,鼻间一阵酸楚。
明明答应过商贤,不再跟司曼华见面的,可是这种情况下都不来看一眼,他真的过意不去。
“妈。”商初时轻声喊。
一直像是无魂玩偶的司曼华听到商初时的声音,触电一样整个人弹了起来,接着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仿佛身处梦境,不敢动弹一下,免得美梦醒转。
商初时走过去,小声喊,“妈妈。”
司曼华这才缓缓回头,在瞳眸深处倒映出商初时身影的刹那,死寂的眼睛里瞬间充满明亮的光华。
“小时,你终于回来看妈妈了……”
司曼华歇斯底里地痛哭出声,抱住商初时哭得撕心裂肺。
商初时眼睛泛红,将司曼华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慰。
司曼华憔悴消瘦得可怜,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比商初时还虚弱。
商初时强忍酸楚,求司曼华先吃点东西,司曼华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忙不迭地答应。
保姆连忙去小厨房煮了营养粥过来,商初时一杓一杓地喂给司曼华。
看到商初时后,司曼华心情前有未有地好转,眼睛直直地盯着商初时,手指也勾住商初时的衣角,唯恐他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
司曼华越是小心翼翼,商初时越是难受。
保姆站在门口,警惕地望着窗外,一旦有保镖靠近,她就让对方走远些,太太听到脚步声心烦。
保镖们离得远远的,给足司曼华母子相处的机会。
商初时一边给司曼华喂饭,一边向保姆道谢,“王姨,谢谢你带我来见妈妈。”
商贤禁止了的事情,王姨还敢迎头而上,一旦被商贤发现,无疑面临被解雇的风险。
王姨摇摇头,轻声说,“少爷,我做的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至少比起您为我做的,微不足道。”
商初时惭愧地低着头,喃喃说,“我哪有做过什么,我这种傲慢自私的人……”
王姨没说话,隻沉默着驱赶外面的人。
小少爷小时候,真的很不讨喜,比一般孩子更调皮捣蛋,无法无天,人人都不喜欢他。
可是,他本质是善良的,本该是个好孩子,只是没被教养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她记得,十几年前,她刚来商家做事,却遇到女儿患重病,需要十几万的治疗费,而她手头上分文没有。
她厚着脸皮求司曼华借点钱,司曼华那会正看商初时掏鸟窝,听说后二话不说借了十万给她。
就连商初时也从树上跳下来,虽然因被拉了一头鸟屎而气嘟嘟的,但也主动出力。
彼时春节刚过,压岁钱丰厚,除开被商贤存进银行的那部分,商初时手头几万块的零钱,全大大方方地贡献给王姨。
几万块对富豪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却是王姨女儿的救命钱。
王姨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十几年来在商家任劳任怨,也真心想护着这对母子。
想着司曼华可能想和商初时独处,王姨离开房间,在门口守着。
司曼华精神好了点,但依旧抱着商初时不肯放手。
商初时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生病,不是心臟问题就是感冒发烧,如果司曼华在家,就会很小心很宝贝地抱着他,一整晚都不放开。
病房里,响起司曼华轻微的啜泣声。
“对小时来说,妈妈是个好妈妈吗?”
商初时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这世界没有比妈妈更好的妈妈了。”
他给司曼华擦去眼泪,司曼华却不断摇头。
“妈妈是坏妈妈,妈妈心疼小时,可一点没有心疼小奚,为什么妈妈不心疼他?”
司曼华痛苦地哭出声来,为自己的冷漠无情而感到悲哀不解。
自从商贤不许她和商初时接触,还逼商初时搬家后,她对整个商家都产生排斥心理,觉得那个家压抑恐怖,连商哲奚都面目可憎起来。
这些人堂而皇之地逼迫她和商初时分离,让她去爱商哲奚。
可是无论她怎么勉强,都无法说服自己,对商哲奚多一分爱。
商家越是让她远离商初时,她就像青春期少女,逆反心理严重,反而越发厌恶商哲奚。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居然这么对待亏欠良多的亲生孩子。